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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给评分: 10
安德烈。泰西内的《野芦苇》 在60年代远离巴黎的这个法国村镇的这四名青年人身上,我们仍然可以辨认出一种沁人心脾的叫做法兰西的东西:稍长的21岁的亨利。马里尼是名从阿尔及利亚撤侨回国的法国人(与阿尔及利来人结合)的后裔,从他全身心记挂着阿尔及利亚人排法斗争的消息和他那张紧绷着的脸、仇恨的眼神中,我们看到了68年“五月风暴”中在巴黎的街头巷尾筑起栅栏堡垒与警察对阵的要“砸烂一个旧世界”热血青年的群像的一个缩影,我们的大师特吕弗和戈达尔是当时阵中的旗手,这种革命解放意识在当代中国的青年学生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他们对于社会不公的满腔怒火似乎都发泄到“帝国时代”电子游戏里的攻城略地中去了,当然,人们说这都是“后现代”惹的祸;身体羸弱,与人为善,写得一手好文章,为自己的同性恋倾向烦恼不堪的法南,他使我们想像,纪德、萨德候爵、让。热内、罗兰。巴特、福柯……的少艾时光就是这么过来的吧;巴特罗是意大利来的佃农的儿子,他率直憨实;而女孩玛依,那是上苍施与一个“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民族国度的惠泽,在那里,女人的漂亮还是让周边人感到如沐春风、给人的庸常的心灵插上想象的翅膀超脱凡尘的媒质,她还是一个内里充沛的人,不像在我们这里在我们这个时代,漂亮几乎都成了筹码,几乎都成了一个物,女人通过傍一个有多少身家的男人给自己的漂亮明码标价,而男人通过投标竞中那一款的女人标签自己多有钱,对于别人来说,漂亮成了内里空空如也的一种压迫物。事实上,法国许多最美丽的女演员同时也是真正的艺术家,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有自己的见地和立场的社会活动家,她们不需要去炒买炒卖房地产、嫁烟草大王,给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投一亿元保险来寻求安全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最为喜爱的女演员总是在法国的原因,卡特琳娜。凯瑟琳、艾曼妞。琵雅、伊莎贝拉。阿佳妮、苏菲。玛素……。
《野芦苇》是长在60年代的几名年青人成长当中几个重大的人生时刻的故事,同时也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当代史上经历的一次阵痛的折射,成长是双重的,个人的和民族的。从个人的成长的层面上说,亨利。马里尼需要消退抗法反共的政治情绪回到懂得去爱一个人的现实中来;玛依的少女情怀终归要向某个男孩敞开;巴特罗也找到了他的人生道路,那就是娶哥哥的遗孀,生子种地;而法南呢,伙伴中虽然没有他的爱的归宿,但他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友情,而且在对付自己的同性恋问题上,他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这至少比那个鞋店老板要勇敢,他有的是时间,未来他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爱人。就在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的细枝末节的生活流里,我们几个年青的主人公的个体存在被呈现得异常真切、硬实,而成长中的变动、移位、落差也是那么深刻,就象我们每个人自己在十几二十岁这段岁月里经验过的苍白的脸孔的背后实际上内心正暴风骤雨电闪雷鸣一样。不许责怪说这里的法南、马里尼、巴特罗、玛依们的脸上挂着的似乎是与年龄不相称的黯然、忧郁、或者皱纹雀斑,在我眼中,他们要比“祖国花园里的花朵”和“红旗下的蛋”们要真实美好一万倍。一个国家民族坦然地把自己(大人们)正在经受的变革的痛感镂刻在下一辈的脸孔、烙在孩子们的成长经验里,这是那些真正具有“批评和自我批评相结合的精神”的民族和人民才有的胸怀气魄。我们看到,四名青年个人的尴尬麻烦是一直隐隐约约地笼罩在如何去看待阿尔及利亚那边发生的争取独立的事件,如何接纳从殖民地撤来的非正统的法国侨民,以及事情对于民族心理产生了怎样的震动伤害的阴影下的。事实上,不体面地被从阿尔及利亚这块原本的法属殖民地上半是被赶走半是撤走,对于殖民地领主法国的自尊心来说打击沉重,事件引发了社会各阶层的深刻反思。从某种意义上说,法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今天的繁荣昌盛是与当年从思想根子上解决好了从殖民地上撤退的问题密不可分的。影片片名“野芦苇”引自拉封丹著名的“橡树与芦苇”的寓言,我们意识到,野芦苇不仅仅是那位比马里尼的阿尔及利亚情结更为深厚更为坚韧的法文老师的自比(他甚至娶了一个阿尔及利亚土著),是我们年青的主人公们弱小的身躯正在经历着的成长的磨难的比喻,不仅仅于此,那杆在暴风雨中低下了头不骄不躁的芦苇顽强地活了下来,而那棵挺起胸膛摆出无畏姿势的橡树却被风雨摧毁折断,芦苇的这一意象更耐人寻味地是在比喻撤出阿尔及利亚的那个法兰西,是在为那个在世界近现代史(两次世界大战)上妥协摇摆名声不好的法兰西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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