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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拉内利》:绝世歌声后的苍凉背影 亨尔德有部著名的歌剧《凯撒大帝》,我一直无缘听到全本,但里面有首咏叹调《任我流泪》,在大大小小的演唱会中倒是经常能听到。凯瑟琳.巴特尔、芭芭拉.史翠珊、莎拉.布莱曼等各种不同类型的歌者都演绎过。在众多的版本中,我比较喜欢英国那位十几岁的美声公主夏洛特.丘奇的演唱,夏洛特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圣洁天使的味道。
然而,她们唱的都是改编后的版本,这首歌本是大名鼎鼎的亨德尔专为法拉内利而作,难度那样高的曲子,想来也只有法拉内利才能够演绎。而我是如此有幸,见识到了法拉内利与他演唱的这首曲子。
巴洛克风格的舞台,繁复的水晶宫灯,法拉内利独立于舞台中央,影壁上那只缓缓摇摆美丽尾羽的装饰孔雀,在法拉内利的面前也黯然失色。一袭猩红洒金曳地大氅,雪白得如同日本浮世绘中艺妓的脸,肉桂色的唇,眼波流转,朱唇轻启。低音时,百啭千回;高音处,层峦叠嶂,雀跃翻飞。漫天飞舞的彩金纸屑,更是衬得独立其中的法拉内利如玫瑰花雨中下凡的天宫仙女。观众席中,有人泪盈于睫,有人呆若木鸡。到那一连串难度极大的花腔响起时,我已是全身发冷,满头冰汗。而包厢里有个男人呼吸阻滞,晕厥过去。
那个男人,正是写作此曲的亨德尔,即使是亨德尔,也没有料想到,法拉内利真的能够唱出自己所写的这首本该不属于人间的歌曲。而我能有幸聆听此曲,全因一部叫做《Farrinelli》的由比利时、法国、意大利联合拍摄的电影。因了这部电影,我才欣赏到了舞台上美艳凄清的歌伶,聆听到人间绝美的无与伦比的声音。这把充满魔力的声音,人间的确是没有的,因为那声音,是运用了现代先进电脑技术把几个不同声部的男声、女声和童声混合制作而出的,而那位三百多年前声名卓著的意大利歌唱家法拉内利的歌声,已经永远地尘封在历史的记忆里。
据说,法拉内利演唱的歌曲难度极高,一些复杂技巧,诸如十度音程的跳进等,除法拉内利外,几乎无人敢于问津。那个时代的美声唱法教育大师曼奇尼曾经惊呼:“在我们的时代,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相比”。观众对他更是祟拜得五体投地:“天上有一个上帝,地上有一个法拉内利!”法拉内利不仅以其炉火纯青的歌声成为无可争议的欧洲一流歌唱家,而且以其高尚的人格和谦虚的品性,得到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的赏识在宫廷供职,其间,还兼管宫廷的外交事务和公共事务,并获得了西班牙最高骑士爵位。声名之高,获誉之隆,后来者无不望其项背。
有关的音乐史书提起法拉内利,大都会有这样一句:“法拉内利是意大利最著名的男性女高音歌唱家。”这真是个拗口的说法,通俗地讲,法拉内利是当时阉人歌唱家中的极品。看过法拉内利本人的照片,眉清目秀,冷静睿智。而那紧抿的薄唇、微锁的眉与那双忧郁的眼,让人不由相信:以身体与尊严为代价赢来的声誉背后,定是如影片中那般充盈着痛苦、扭曲、波澜、哀恸与悲悯。
日食,沉郁的黑遮天蔽日,西班牙国王的宫庭花园里。戴着长长假发的菲利普五世有一双厌倦的眼,法拉内利的歌声也许是他唯一的安慰。他轻握着法拉内利的手,低语:“尘世真是座地狱吗?法拉内利,把太阳召回吧。”歌声响起,国王露出了笑颜,法拉内利的长兄里卡多手中的锋利刀刃割向了腕间的脉。那刀刃,曾伸向法拉内利小小的身体。眼中的泪滴、嘴角的浅笑、指尖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兄弟间的爱与怨、自责与愧疚,是否就此洗清?法拉内利身体与心灵的伤痕,是否能够由此痊愈?当法拉内利再次唱起亨德尔的《任我流泪》,当他反复吟唱着“我将为我的命运哭泣”时,他的眼中是否不再会弥漫起蒸腾的热雾?脑海里不再浮现出木桶内奶白色药液中缓缓渗出的血丝?
这部电影有好几种译名——《绝代妖姬》、《绝代艳姬》、《歌声魅影》、《魔声魅影》,而我喜欢把这部片子就叫做《法拉内利》。法拉内利不似《御法度》里那个妩媚阴柔内心恶毒的加纳,也不似《霸王别姬》中艳丽无匹人戏不分的程蝶衣。有着俊俏容颜的法拉内利,其实骨子里仍然是个纯粹的男性,与“妖姬”、“艳姬”半点也扯不上关系。而他拥有的辉煌与成就,丝毫不能减轻心底的痛楚与扭曲。每一次亮出那把魅惑的歌喉,不过是又一次在人前展示自己的残缺,将心中初愈的伤口再次撕开而已。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人间本没有,何必强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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