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14 下午5。00
今晚有空吗?
恩。。。有。
我们今晚7。00在天堂见吧。
有事么?
恩,你爱我吗?
我。。。喜欢你.
你真是一个软弱的男人。JANE挂了电话呆呆地看着
窗外,一个黄头发的外国男人兴高采烈地看蹬着一辆老“二八”,车身后是一个同样快乐的黑头发女孩。她的白裙子在浑浊的空气里肆意地飞扬。
回到家,洗澡,然后她换上一套纯白色的棉衣裙,坐在藤椅上,出神地看着墙上的钟摆。
6。50,她推开天堂的大门,发现他早已坐在那里,和一个GUCCI的红发女孩聊的火热。
你在干吗呢?她不动声色。
等你啊。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我说了我喜欢你,我在乎你,但是我最近真的很忙,很忙。
哦?
·##·JEFF深情地抱着JANE,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情人节快乐!
。。。。
难看的对视,彼此远距离的沉默。
你说过我们会在一起的。
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在逃避!
就算吧。JEFF补充道,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是我会对你好的。
算了吧,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我不稀罕你。JANE冷冷地看着显示屏,浮起一丝轻蔑,她掏出打火机,对着墙上的那只蝴蝶熟练地吐出一排烟圈,看着它们不断渺渺地升起,淡淡地伸展,蔓延;再眼睁睁地看着青色帐幔里伸出的那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感觉到窒息和悲呛的绝望,她厌倦了墙壁上的蝴蝶,也厌倦了不停闪烁的显示器和伏在里面的那个男人,一个暧昧的男人。
一言不发,迅速键入QUIT,然后下线。
她狂奔着穿过几个人行道,又非常愤怒地躲过一辆扬长而来的大奔,绕过一片居民区,再顺着黄叶翩跹的街道,照例数到13,在一条无人的石板凳上坐了下来。
幽远而寂静的梧桐道,行人已经渐渐少了,只听见依稀的歌声在某个窗口凄冷地吟唱,她轻轻地把脸贴在冰凉的椅背上,风轻轻浅浅地吹来,掀起她耳旁的几缕发丝,黯然的香气在这样的季节里若有若无地荡漾,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2
那段似是而非的恋情持续了多久?五年?不,七年吧,或者更久,在她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彼此的相遇,再延续着心酸地离怅。宿命原来只是手心的一道道伤痕,暗示了盲目的开始和结束,也透彻了迷茫和无助。
第一次见到文凯是在她17岁的时候。
那年她随父母迁移到这个小镇,上学的第一天,老师把她安排在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身边,他看着JANE,孩子一样地笑了,他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透着一丝倔强和阴郁。
他一直没和她说话,整整一个上午,他都伏在桌子上看他那本厚厚的小说,只是不停地换着语文,数学,历史,政治书来打掩护。
《三毛全集》?趁下课后没人注意的时候,她飞快地翻了翻书名。那个年龄她最爱在有聊无聊的时间里咀嚼三毛的似水流年,感觉她一串串飘忽不定的足印,还有她和荷西虚虚实实的爱情,幸福浸透着死亡气息的极致。
JANE家离学校不远,她坚持每天早饭后步行上学。
走过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转个弯,就是整洁而宽阔的水泥马路了,远远地,就可以看见灿灿的一片油菜花,还有晨雾缭绕的白色校门了。清晨的露水在叶尖颤颤地抖动,不小心就跌出一道道晶晶透亮的珍珠,鸟儿在茂密的树林上空驰骋,欢快地掀起一轮薄薄而红润的太阳。空气中掺合着青草的味道,田野的气息,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脸深深地呼吸,捕捉春天的影子。
一辆自行车突然地在她的前面刹住了,那个高高帅帅的同桌回头冲她一笑,走,我带你过去吧。
她睁开眼睛笑了笑,转身跳上了他的车子。
他叫文凯,在这个小镇生活了18年,他家在小镇的北面,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分手并又有了各自幸福的家庭,他从小就和奶奶在一起生活。
这是一次下晚自习以后,他告诉她的。
每个早晨,他们就好象约定了一般,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一次次的不期而遇,然后一起上学,再一起放学。
他不爱说话,只是喜欢文雅地微笑,象孩子一样的微笑,偶尔,他不看小说的时候,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看远处一片灰蒙蒙的远山,JANE曾经偷看过那个时候的他,在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浓浓的萧瑟和重重的感伤,让她不由自主地疼痛。
在教室的时候,文凯很少和她说话,甚至不怎么看她一眼,只是在每天放学以后,无论是白天黑夜,他都会站在校门那棵清香四溢的樟树下等她。
那天清晨,她和平常一样,走到那个转角处,却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到了学校也不见他,整个上午,她恍恍忽忽地,什么也听不见。
中午她沿着那到灰扑扑的城墙,跳过几个高高低低的土坑,按照他曾经告诉过她的地址去找他,抬头望去,小巷的深处有一道狭长而灰暗的天,歪歪斜斜的电线杆胡乱地拉着几根晃晃悠悠的线,几只灰白色的鸽子停在那里,看着她咕咕地叫唤。
35。。。72。。。89。。。到了,她轻轻地敲开那扇虚掩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而亲切的满院春色,东墙角长满了青翠的兰花草,一条青灰色的小径直通客厅,西边则是一畦畦绿油油的青菜,有的还傲然开出几朵嫩黄色的小花,在和风里轻轻摇摆。
听得响声,他已经站起在阴暗的里屋,窗外开了一树的梨花,碎碎的花瓣洒了满满一地。
你怎么来了?他很惊讶。
她拎着一大袋的水果,不知所措地脸红了,我想你可能不舒服,所以。。。才。。。来的。
后来的一个星期六,他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把脸贴在课桌上对她说,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她笑了那是他第一次那么主动地在教室对她说这样的话。
早春的河水依旧是冰凉的,俨俨的一江新绿,缓慢而又凝重地向东流去。他们赤着双脚在沙滩上快乐地奔跑,手中的白线越拉越长,风筝渐渐变成了一个黑影,慢慢不见了。那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漂亮不?恩。我叫它ANGEL!
飞得高才能看得远,得到的也更多,是吗?
不,他敛起笑容,沉郁地说,天使的翅膀不是为了飞翔,倘若它能走得更远也只是为了更快的毁灭。
两年后,他顺利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她却留在了省城的一所不知名的中专。
临走的那天傍晚,他来找她,手里牵着他心爱的那只蝴蝶。夕阳在河堤上的影子越拉越长,长得连成了一道细细弯弯的柳叶眉,锁进了浓浓的愁绪和两个若即若离的背影。
以后我可能不回来了。
她不说话。
他伸出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指,我会记得从前的日子的,还有你,送给你,ANGEL!
她笑了,那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在掌心里湿润地盘旋,继而流遍了全身。
四年后,他继续留在了北方,那个遥遥不可及的城市。她给他写信,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她在省城的一家公司上班,她在等一个人,已经等了很久,她还要继续的等。
他沉默了很久,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的。
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
她也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话上的阿拉伯数字发呆。
半年后,奶奶去世,他回来奔丧,过了几天,他折回省城,来看她。
已经五年多不见,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他,依旧是平头,只是熟悉的脸庞多了几分严肃和坚韧,一身黑色的西服让他更加的挺拔和阴郁。
她带他去了她租住的小房子。
烛光在房间里轻快地摇曳,角落里恩雅的声音虚无缥缈地吟哦,他伸手把ANGEL从墙上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它的翅膀,还没扔?
不舍得。。。
他笑了,眼神好象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安静却又深不见底。
她痴痴地望着身边这个心爱的男人,迟疑着抓住了他的手。
他一愣,然后会意地反手把她抱了过来,吻了吻着她的额头。她勇敢地仰起脸,头发在瞬间如海藻般华丽地飘散开来,轻轻拍打在他的手臂上,他犹豫着接住了那灼热的红唇,用冰凉而粗糙的手温柔细腻地感觉着她的每一寸身体,在他的撩拨下,她就象一朵阴暗却又寂寞的蔷薇风情万种地折射出诱惑的美丽。
文凯,你爱我吗?JANE幸福地在他的耳边呢喃。
我喜欢你,他喘着粗气,支吾着说。
那我们结婚吧,她抚摩着他的短发。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舌尖用力地顶开她的红唇吮吸起来。
月光如潮水般涌进这小屋,照着两颗潮湿而茂盛的植物紧紧地扭结在一起,呼吸顿时间变得急促而稀薄,他们不停地向彼此靠近,再进而试探着寻找他们各自需要的东西。
她夸张地仰起头,快乐地呻吟起来,她渴望着那澎湃的激情象潮水一样将他们吞没,席卷,甚至是毁灭,她紧张却又满怀期望地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她知道她是属于他的,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是的。
他却意外地停顿下来,一言不发,疲惫而沮丧地回到了客厅。
你怎么了?她走到他身后,温顺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我不行的,他无力地抱住头,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对这个没什么感觉。
文凯,别傻了,你不会的,今天只是太累了。她的眼睛掠过一丝冰凉的恐慌,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我们?他冷冷地笑了笑,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你爱我,我爱你,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我是喜欢你,可是我真的不爱你,对不起。
第二天,他离开了这城市,象空气一样,彻底在JANE的前面消失了。
3
JANE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象一条疲倦却又十分警戒的鱼在这空洞的世界里穿行游走,冷漠地避开一些好奇或者是关心的目光。她开始习惯于下班后徘徊在黄昏的街头,在陌生的眼睛走来走去,直到一盏盏路灯摇晃着一盏一盏地升起,然后再旁若无人地穿过几条人行道,转个弯,傍着一棵棵盛大的梧桐树,数到13,坐在那张石凳上,在冰冷的黑夜里不停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13,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他一定忘记了,有一天她这样对飘过身边的叶子这样说。
后来,她开始没日没夜地上网聊天,她管自己叫手指的寂寞,用这个质感却不失雅致的名字去勾引一些陌生而有趣的男人。一边无聊地听着王菲梦呓般的声音,一边懒洋洋地敲打着键盘,看着他们急切透露着愿望的文字,想象着他们迫不及待的表情,她觉出一种莫明的快意。这样在似曾相识的人群里挣扎和沉沦,或者。。。是天堂的另一个出口?
一个叫JEFF的男人很愉快地飘过一句话来,手指也会寂寞?
因为它寂寞地生长了23年,还抓不到你。
寂寞是什么东西?
上帝喝剩下的威士忌。
呵呵,上网一般做什么呢?
出售欲望。
哦?什么欲望?
你爱我!
呵呵
他们就这样继续着时而简单时而复杂的对话,直到一个个诡秘的名字来了,又消失了,他们还在那用一种不清不楚的语言说着说不清楚的暧昧。
她告诉他她6年里一直爱着一个人,到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他说爱情基本上不是什么东西,但是有时候他特别需要,比如现在。。。
人与人之间可以是游戏也可以是宿命,她这样不怀好意地感叹。
那我们呢?他果然上当了。
你来!敢吗?
三天后,JANE在办公楼外面见到了JEFF。
他捧着一捧醒目的玫瑰花站在灿烂的阳光里微笑着看她。这个也是高个子,也剪平头,目光同样深邃的男子让她恍惚以为是文凯,只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鸷和锐利。
你和我想象中一样美丽。
谢谢
他们一起去游车河,他给她买了很多很多的气球,两个人坐在高高的阶梯上大嚼冰淇淋,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夸张的动作,很自然地就把她搂在怀里。
他带她去了他住的酒店。
在那张宽大而整洁的床单上他们开始做爱。象两个暗涌中的旋涡,他们相互吸引,然后相互占有,相互撞击。
JEFF深重地进入她的身体,一次一次地叩响了欲望的大门,她感觉到幸福的疼痛下,血液在汩汩地流动,象故乡那条古老荒僻的河流,寂寞而疯狂地流淌,在无尽的黑暗里,开出了一朵朵红艳的罂粟。
你爱我吗?她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我喜欢你。男人拨弄着她的头发,把头深深地贴了进去。
就不再说话了,他们沉默着接吻,也沉默着喝水,疯狂地侵蚀对方,汗水在彼此的身体上蔓延,在交错纵横的山谷上伸展了一个又一个的远方。
天微亮的时候,男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象孩子一样伏在她的怀里,酣然地睡去。她看着身边这个伟岸的男人,不禁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和一翕一合的鼾声。
她爱上了这个身体。
第二天,JANE送他去机场,淡淡的紫云英簌簌地掉了一地,她注视着他,阳光透过很细很细的树叶,刺痛了眼睛,他叹了叹气把她拥入怀里,吻去她眼睛里的第一颗泪珠,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JANE把头扎进那弥漫着烟草香味的衣衫,她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是落叶划破了寂静,沉重地告别了一个季节。
JANE不再泡网了,她厌倦了那样无端地轻薄和挑逗,在聊天室里,所有忙忙碌碌或者是暗伏不动的都是危险的动物,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欲望让人对自己无能为力。
偶尔接到JEFF的电话,总是充斥酒气和七七八八的噪音,他说我想你,JANE笑了,你爱我吗?电话的另一端是沉默的,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掉线了。
她赤裸着站在镜子前面,审视着另一个自己,她看见浅蓝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肤下强烈地涌动,而身体却如同罪恶的玫瑰花瓣在无声无息地枯萎腐烂。镜子里面,有一副空荡的面具在微微地颤抖,她开始剧烈怀念JEFF野兽般的气息和文凯在郁郁的落日里寂寂的微笑。空气里齐豫还在苦苦地祷告爱情,欲望在哀怨地传染:
I STAND ALONE IN THE DARKNESS
THE WINTER OF MY LIFE COME SO FAST
MEMORIES GO BACK TO CHILDHOOD
TO DAYS I WILL RECALL
HOW HAPPY I WAS THEN
THERE WAS NO SORROW THERE WAS NO PAIN
WALKING THROUGH THE GREEN FIELDS
SUNSHINE IN MY EYES
I INSTILL THERE EVERYWHERE
I AM THE DUST IN THE WIND
I AM THE STAR IN THE NORTHEN SKY
NEVER STAYED ANYWHERE
I AM THE WIND IN THE TREES
WOULD YOU WAIT FOR ME FPREVER
.............
两个不同的巧合,却铸就了无望的深情与坚持,她躲在窗角,痛哭起来。
4
旧的一年很快地就过去了,时间飞快,交替着轮回呈现,什么都在发生,什么都在改变,变来变去,不变的只是时间了。
这一天,很多男男女女都去附近的佑民寺烧香还愿。JANE的白衣裙在拥挤的人群里很扎眼。烟雾缭绕的殿堂里,菩萨死盯盯地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意乱。拜三拜,站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手心里全是汗水,拿到签后,她哆嗦着打开,看了看,又小心地折了起来,然后阴郁地爬上了一辆巴士。在车上,她拨通了JEFF的手机。
5
JANE站了起来,乍暖还寒的早春烟烟翠翠,她漫无目地的,随着风象陀螺一样四处飞速着行走。
这是这座城市最漂亮的一座桥,桥上点缀了无数个橘黄色的小灯,把江面照的一片碧绿。她站在那里,匆匆的人群从她身边不经意地走过,又匆匆地去了,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城市有很多很多的角落,会留着很多很多盏暖洋洋的灯火,灯火下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默默地等着他们回家。
等待原来也是幸福的,JANE极力忍住,不让泪水飞溅在这幸福的栏杆上。
桥下面是一个干涸的河滩,很多很多的人聚在那里,远远地就可以听见女孩的尖叫,男孩爽朗的笑声。烟花不停地飞向清冷的半空中,撕碎了一个又一个的帷幕,在壮丽的一声声号角里,它们刻下了一个个绚丽的轨迹。那些缤纷五彩的颜色象流星一般,刺穿了每个男人脆弱而苍白的诺言。
7年,从看见文凯的那一天到现在,她真实地爱了一个,虚拟地爱了一个,7年后的今天,她的寂寞,隐忍在内心所有的痛楚和失落,曾经坚持的热情和守望,在那一刻如同烟火般消失殆尽。
她伸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感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听见白裙子擦出了快乐的声响,天使在花园里低低地吟唱,她感觉到一种坚不可摧的拥抱和眼泪的最后温度,她知道,ANGEI也曾经渴望这样飞翔。
以一种自由落体的姿态,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人们把它叫做。。。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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