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
我这两天都在写文字．写了好多．铺天盖地的．也不加以修饰，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写．前天从酒吧里面回来，身上满载着烟味，呆在电脑前面就开始了敲击，到深夜．我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喜欢海子和席慕容的时代，喜欢和兄弟们抽完烟然后去贴大字报的时代，喜欢了一个人然后默默地把脚翘放在桌子上面却不说话的时代．在现在的时段里面，喜欢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不假思索，老辣而熟稔．我们都在长大中懂得了把握，却失去了弥足珍贵的东西，那是梦想．
教给我梦想的人是老铁．那是我的师兄．还是寒冷的季节的时候我喜欢到他的宿舍里面去蹭一顿饭来吃吃，或者是听他坐在床沿边念诗，有冬日的太阳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我们都浸染了金色的光辉．那个时候的日子都是行列整齐的诗歌，断句都是铿锵的．不容让人怀疑和犹豫．那个时候写诗会滔滔地来，用笔写，就在大大的本子上面．有时候晚上和几个兄弟爬到墙上去，看弯弯的月亮，读诗唱歌，喝两三块钱的啤酒，被文字感动得哭．被兄弟们的女人感动得哭．
倒过来说，我认识老铁还是有点古怪的经历．开始是读过了他的诗，在蘸着花生酱吃馒头的时候读得拍了桌子，然后我打了电话过去说，我要见这个人．然后就有人带我去．
其实他的诗歌中始终蔓延着一种我当时并不以为的自恋．很严重的．但是我当时觉得很美．现在我记不起来他的任何一段词句了．因为太久远的原因．当时可是背了好多首．他的诗和别人的不是很一样，不押韵，或者说，他在避免押韵．他模仿过海子．写了好多向日葵海风四兄弟等的故事，从段落中能体会到他心中激越着的鼓点，和别人不一样的．我以为的是，他是一个那么好的男子，穿长而瘦的衬衫，带宽边的眼镜，抽烈性的烟，说严肃的话．
后来也见着了．后来的故事就好像好多年后大家都杜撰过的一样．我傻傻地在一个兄弟的带领下去敲了门，然后看见了一头枯草似的乱发和一双干涩的眼睛．他并不是我喜欢的那样子洁净而温暖的一个人．矮，贫乏，枯燥，也世故．然后我们去吃饭，我用奖学金请的客．我们坐在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喝啤酒，当天月亮很猛，我感觉到一种晒伤，或许因为我的尴尬．我们并没有谈诗，当天的见面和聊天都离不开了毕业的工作．他正在找工作．师兄们西装革履地走过校门，他们手上无一例外地都夹上了一个劣质的公文包．老铁告诉我们他找工作的故事，然后再问问学生会里面的一些关系，比如盖个什么竞赛的章？我们坐在大马路的旁边呼和着，煮酒斟茶，却没有提到过诗．
后来也到他的宿舍里面蹭饭吃，看他写过的诗歌，未发表的就堆积在床垫下面，浸着空气中湿润的印子．我吃饭的时候看了，然后不再感动．
虽然也是一样的文字噢．
我从此相信了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的．
有一天我在酒吧里面和客户喝酒，他打了电话给我，从遥远的江南打过来，他在一个广告公司里面做了文案，说可以赚好多的钱．他问我有没有客户可以拉的，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再帮问问，然后顺便地问了他的生活．他说不好的，有钱了，也不缺女人，但是却寂寞．我问还写诗吗？他虎虎地笑起来，说白痴呀，现在什么时候了，谁还去动那个破玩意儿？
可是当年．在当年的时候我们曾经那样子地痛哭．为了一个句子．为了被句子触动的一段心事．
挂了电话，就陪客户去唱歌．蓝天白云．ＫＴＶ上面闪动着彩色的画面．唱的是老歌，音质出奇的好．我忽然有些感动起来，拿了啤酒踱到房间外面去看挥舞着双手的人群，披散的头发和湿漉漉的指尖．我忽然地想起席慕容的一首诗来，在这个时候它触动了自己．
我以为
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样深 那样冷的
昔日的心底
我以为
只要绝口不提
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
你就终于
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
可是 不眠的夜
仍然太长 而
早生的白发 又泄漏了
我的悲伤
席慕容 「晓镜」
ＪＭ 01/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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