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树下,睡着一个年青人,花瓣落在他身上,左手空着,右手拿了一根胡萝卜,咬过了,嘴边还衔着小半片。它一高一低的轻轻伏过去,仔细的看年青人的脸颊,真好,它喜欢那种红润的热气。
近一点,再近一点,它不由自主的想尝尝他的嘴唇,那一定比胡萝卜好吃千倍。树叶沙沙的舞动,花瓣无声的落下,它尽可能贴着他的脸,静静的闻他的气味,忘乎所以的做起白日梦,眯着眼,翘起胡须,直到双耳一阵剧痛,它离地而起。
哈,我咬过的萝卜也敢吃。白白胖胖的小蠢货,谢啦,晚上有兔肉吃啦。
它没挣扎,乖乖怯怯的哆嗦着。他抚弄着软蓬蓬的毛,捏它的腿肉,还把发角粘的花瓣摁到它身上使劲揉,揉出香甜的色泽,然后开心的笑。它直到被扔进锅子,还回味着,他如何揉得它浑身的毛孔舒舒服服,又如何不怀好意的看着它;它不仅被他抱在怀里,还能被他吃到肚里,为他死一次,又算什么。
它是一只兔子,死在明亮的笑眼下。他是一个妖怪,喜怒无常,多少生命任他摆布。不,他在救人,呼吸着,吻着,感觉自己又甜美的死了一次。
他醒了。对不起,先生,我刚才走太快了,撞一下你没事吧,给你添麻烦了。他一骨碌爬起来,道着歉,拍了拍身上的灰,腼腆的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围观的一看没戏,也都散了。
他呆在原地,等没人注意了,再追年青人。转到一个弄堂,他叫了一嗓子让年青人停一下。毋好意思,是我把你撞晕的,要是以后有什么问题,你按这个地址还有电话找我好了。他把名片递过去,对方说声谢谢,扫了一眼就揣兜里了,笑着问可以走了么,鼻尖的汗珠轻轻闪光。
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喉咙说,你能不能也留下地址和电话,这么大的上海,撞一跤也是缘分嘛,交个朋友吧。对方听不懂似的看着他,想一走了之,却被他抓住袖管。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撞了我还想交朋友?他赶紧松开,想起来自己是个中年流氓的样子,难怪对方躲之不及。
告诉我你叫什么,总可以吧小兄弟。他尽力的收敛气焰,稍带哀求的看着他,可这幅模样更让对方觉得可怕。他有点哭笑不得起来,该死的苏州臭河水,熏得他变成个污七八糟的流氓,让人看一眼就心存戒备、瞧不起。
我叫朱春涛。我说了名字了,现在可以走了?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
他邪恶的笑了笑,流氓虽然让人讨厌,也有点威吓效果嘛,朱春涛,蛮好听的。他随手捏住一个小鬼跟去查探朱的情况,心里慢慢的筹划着,做什么,怎么做。他是一个流氓,第一印象已经输了,但是他决心保持这个外表,而不是化身为讨人喜欢的小姐,或者热情大方的男生。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法力,他不会飞过去把人打晕然后如何如何,他要朱春涛接受他做朋友,甚至接受他做爱人,真心真意的说爱他;虽然他只晓得名字,别的一无把握。
他喜欢这种看上去不可能成功的挑战,了解一个人,影响一个人,人心和感情是最微妙最有意思的猎物。他爱这个人,他也该被这个人爱。除了对方的意志,他觉得毫无阻碍,他原本就是纵横天地,杀罚随意的魔王,近几个甲子稍有倦怠而休憩于青草山上罢了。绮念既生,心府蒙尘。
他租下静安一套双层公寓,隔音很好,向阳的半透明落地玻璃窗,有室内泳池,全套的家具电器,又布置了书画,摆放了花草,钉了壁布挂毡,铺了草皮地毯,塞满冰柜冰箱,吧台放了酒水和点心,整理妥当洗了按摩浴之后,窝在沙发上一边选衣服一边等小鬼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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