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今天有些恍忽,然后看见外面下起了暴雨,从天空中落下了冰雹,天气预报中是这么说的,仿佛这个城市很恐怖的样子。恍忽的原因或者是因为天气,空中浮现着一层莫名的云。看见镜子里面染的头发是棕色,有些料峭的意味,然后是街头随处可见的垃圾。我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神经质了,眼睛中看见了许多的颓废,然后开始拒绝自己居住的城市。这是让人不可原谅的。
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旅途,一直都在飞。发短消息给一个朋友,说,都快成了飞人了。在旅途中也会祈望着发现一些快乐的因子,比如眼前掠过的一个霎那的美丽的风景,或者是人。但是很少。或者就流落成一些败笔,生生写在眼底。现在我说说这些旅途吧,有些生涩的。
我和D到过凤凰,前年的事情。是一个朋友推荐的,我们千里迢迢地来,没有地方住了,那是一个大的节日,到处都是背着画夹采风的学生或者是胡子拉渣的艺术家。大家都在一个拥挤的小城市中流连。我和D四处寻找着可以住的房子,然后最后落魄到一个旅社的顶楼,隔壁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没有洗手间,半夜起来到楼下去方便,听到隔壁幽幽的谈话声。站在房顶上面看见这个城市寂寥的灯火,然后伤心起来。倒是拍了好多照片。是D的杰作,揉和了夕阳和城楼上面黯淡的光线。我就在街头买了一碗面吃了起来,然后发现这里其实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妙绝伦。凤凰在我和D的记忆中永远都是颠簸着四处找房子住,然后在街头的一碗面条。
而现在喜欢孤独而荒漠的景色了。所以这是我喜欢到G城的原因。
那是一个那么黄土飞冒的城市。然后街上贴满了关于计划生育的标语,大大咧咧说道理。让人望而“生”畏。还有关于各种老军医跌打损伤的招牌,在风中摇曳得让人心痛。一个朋友带我四处逛逛,他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抱着手说看看看看,这个城市到底是没有什么进步了,就保持在70年代的水平。可是我看见了背着箩筐上街的小孩,他们赶集,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走到城市,然后把农作物那么可爱地摆放在街头,笑语盈盈地和我们说话,砍价。其实还不用砍,就几毛钱上下走动的样子,说少一毛吧,一般就成交了。我喜欢的还有那些落寞的墙壁,在小小的巷子里面穿透过夕阳。有一丝没有人窥视的意味。而凤凰,有多少的眼睛逡巡过然后赞扬过,最后坠落成一竖集满了刀锋而闲置的笔架,到处亮晃晃,而不见真正的勾画。也或者是因为拥挤了太多的刻划,我们见到的都是败笔。
现在是在一个叫凯里的地方。没有过多的点缀,网络上面书本上面都没有什么盛誉,就那样地偏离繁华的城市。我和D在五一的时候来这里,看别样的风情。我站在一个有风的酒店顶层,听见头顶上面星星的闪烁。早上醒来,去一个寨子里面照相,坐了辆出租,司机是老乡,一路上都说风景,却不见风景。或许是因为我的极度熟稔而感觉生涩,D倒是不觉得,和朋友在车子的后座说笑。然后我们就到了那里。
层层叠叠的并不是风景。有外国人在拍照。吊脚楼,花色的布衫子,大大的耳环,细微的眉角,勾勒清楚的天空,煦暖的风。我和D踏入牛粪堆积的小路上,看见一个妇女,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蜡染的衣服,在绣花,她就坐在田埂上面,拿着布针针地绣。上去照相,然后拿起来看,上面是细细的有颜色的小人,针线整齐。厚厚的,有桌布的大小。问价,说随便给个价吧,那是一个很羞涩的女人,说随便吧。我说100好不好,她说好的。然后问她绣了多久,她想想说,有半年了吧。
半年?
我忽然地有些感动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在车上还和小D说,时光如水,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却是踌躇,该怎么庆祝或者默默地过。感伤的成分多一些,成长在这个阶段不是件好的事情。我忽然地想到了池莉,她在一篇文章中也说了一张织物,在西藏,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女孩子说,那张织物,用了她的青春。
我有些不忍心买。有些害怕我的残忍。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半年,就在田埂上面放牛,然后一针一针地绣。用尽了青春,却织了不到半幅。
哪里去寻找我的青春?我在缝制什么样子的织物?看见多少的烟云,走过多少的人,是谁就那样地,勾勒过我的针针线线?
后来就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面,空调呼呼地吹。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说旅途的事情。4月繁忙得让人吃惊,不断地飞行。我说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繁忙的奔波的。
喜欢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旅途里面,我会按捺下躁动的心情,然后为一些人,一些事,而感动,或者淡漠。
JM 20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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