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记得那个走廊。很长。
我到现在还无数次的梦见那走廊。
那走廊里只有很少的几盏灯。
系里没有钱，又很少有人需要从那里通过，坏了好几盏都没有人修。
那里就好像漆黑无奈的盲肠。伸手不见一指。
走廊的两边挂着历届伟大的业界名人的照片。
而其实这是一个一点前途都没有的专业，所谓那些取得成就的人都疯狂而执着。
我坚信他们家庭生活不幸，没有爱过或被爱。
他们的照片都很大，颜色暗淡，表情严肃，紧闭着嘴唇，仿佛僵硬的死尸。
最后剩下唯一幸存的白灯在他们的头上晃过。
2．
我常在黑暗里紧抱着你，吻你。
你闭着的双眼，总是在一声极其轻柔的叹息后才慢慢睁开。
“我总是觉得数百张脸扑面而来。”
我笑。捂住你的眼睛，在那一刻，你的睫毛会轻划过我的手。
我可以看清你身后的那张照片，每次我都默念那个老头的名字。
那名字的谐音是一句意淫的脏话。
你的身体非常轻。我总是为此心慌慌，仿佛一撒手就要失去。
于是抱紧，而不管你是否承受得了，是否疼。
3．
我们站在阴冷的走廊里，你握着我的冰手。
其他人都去参加新年晚会。
我们等着钟声响起的那一刻。
你吻我的额头，祝我新年快乐。
我吻你的嘴唇。你却哭了。
我说：“不能哭，要笑。”
你就微笑。睫毛上有泪。
我给你轻声唱Guns n' Roses 的Don't Cry。
你笑着说，你走调。
你笑着说，你又走调。
我们在黑暗的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中，过着元旦。
新的一年，新的一年，新的一年。
4．
我给过你一只戒指。你一直戴着。
你的皮肤很白。在黑暗里就仿佛发着光。
我吻你的手指，你为我哼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
你们在看吗？你们嫉妒吗？
渐渐的习惯那些人的脸。居然也能渐渐习惯黑暗。
不敢盘算以后，却也会在一瞬间觉得即使一生都在这黑暗的走廊里也无所谓。
只要互相紧抱着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5．
我是在那条走廊里打了你耳光的，因为谣言。
你直视着我。看穿我的身体。看透我面前和身后的黑暗。
你说：“你愿意相信别人而不愿意相信我，是吗？”
“是吗？你回答我？”
那么长的走廊，都是你问我的声音。
一直回荡。
“你爱我吗？”你很轻声的问我。那声音让我听不见，几乎淹没在你的质问中。
我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没有再说一遍。只是转身。
我拉住你，对你说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所以才怕，才担心，才变得敏感多疑。
6．
我知道系主任为什么找你，我也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我知道他问了你什么，和你的回答。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告诉你我知道。
他问你是否是真的爱我。
你说，是真的。
其实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但他那样看着我，我心虚。
后来我比以前对你好。
你没问过我为什么。
你没问过我他是否也找过我，也没问过我他是否问了我什么。
那时，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阴霾。
他在看着我们。他躲在角落里偷看和偷笑。
于是我站在那黑暗的走廊里，就觉得每张脸后面都有他的眼睛在闪动。
他在监视。
他在问：“你是真的爱他吗？”你是真的吗？
我摸着你手指上的戒指。出了冷汗。
7．
我并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并没有想那样对你。
你血的味道很甜，这点我一直没能告诉你。
是真的甜，而且温暖。
我看着你。
那盏灯在摇摆。
风大了。
远出有很飘渺的钢琴声缓缓飘来。
你看我的眼神一如往常。
我抚摸着你的脸，你的睫毛划过我的手心。
我却感到刺痛。
我只是看着你。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然后该如何。
你问我：“那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你回答的是爱我还是不爱我？”
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着。
你慢慢的眨眼。慢慢的喘气。慢慢的流着血。
“告诉我，你回答的是爱我还是不爱我？”
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慢慢的眨眼，直到不再眨。
你慢慢的喘息，直到不再呼吸。
你的血却不停的流，不停的流下来，润湿了我的手。
那些脸在万分寂静中听我的哭声。
那些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抱紧你，更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