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有姜花,山竹,云。
有这些东西的城市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姜花是刚买的,大蓬大蓬的开着,一边在掉着花瓣,吃着山竹的手一直红到了指甲根,我在深圳的八楼上看着远方的云,脚下有三只狗,电视开着,没有声音。时间过的这么快,快的好象我一直在等待深圳的地老天荒,世上若是真有天台,我已经辩不出胡麻饭的味道,于是宁愿吐丝做茧,为自己做一个小小的,便携式的坟,羽化成虫。
想来这是有可能的。
云本来不过是人欲望的气息,有云的地方就会有神,神靠着人的欲望活着,仿佛是灯油上的火,然后,高堂巨殿里灯亮了,油也热了——熊喜孜孜的丢了一把菜进去,外面的天开始暗了下来,我和熊,和我们的狗,笑盈盈的等着八点半的电视连续剧,世界皆大欢喜。
已经无法回忆起刚来这里搬家的种种辛劳了,连着几天,到处跑来跑去,本来以为自己定了下来,结果突然又蹦到了熊这里,冰箱,电脑,衣物,书籍,象是蚂蚁一样一件一件的叼了过来——我在用陌生的材料创造一个能让人有所熟悉的气息,或者给每一个陌生的事物起一个我们曾经记得的名字,云烟霁雨,固定世界的坐标。
所以我认为这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当我知道那条狗的名字叫做“赖赖”的时候,那是我十几年前养的狗,挣脱了绳索,一路从西北走了下来,走到了这里,等我,还是用它以前的名字…………
赖赖,你没有变,可是十几年的愈加倦怠,我知道我已经老了。
我在墙上钉着我带来的唐卡,唐卡后面是朋友送我的舍利,我不知道是否有所谓的供养的功德,如果有,我希望能将它转移给你,酬谢你十几年来的等待,我不知道所谓命运为何,所谓生死如何,我们不过同在五浊恶世披毛带角,即使有怜悯也不过是相嚅以沫罢了,可是你在,毕竟心里跌荡一如风后的湖水。
如果这里满是我叫不出来的东西 ,惟独你能在我身边,那么你就是那只牵着风筝的手,不会让我觉得深圳在我的脚下倏忽里化做无边无际的烟气——这里的欲望已经太多,不多我们一个……
你是爱的我。不是吗?
从我们厕所的窗口上,看见了隔壁大楼的墙,看见了被大楼压着一角的天,云在天上,太阳将云和天照的几乎没有了颜色,照的连厕所的墙壁上都有了一种喜乐的金色——我蹲在地上,光着上身擦地板,汗慢慢的流了出来,心里空的发慌,因为这种喜乐未免太大了,大的与我,与我这么小的屋子不相称——这么欢喜只能让人不能当真,可是它又离你那么近……
我听见赖赖慢慢的走了过来,咻咻的在我背上嗅,然后就感觉到它温热的舌头一下下的舔着我背上的汗——仿佛有细细的歌声响起,混在金黄的阳光里,远处的天和云,和楼房的外墙上面的雨渍,突然凝滞起来,成了悬挂在窗口的一幅不入流的山水画卷,重重的垂下来,将不羁的思绪逼在一隅,听着心咚咚咚的跳,这种无法消受的恩惠怕只是佛经里头才有的吧,一滴水,一粒麦,一颗盐,将施舍说到最小,然后才能看的见怜悯的广大,是席天幕地的不能逃脱,即使崩毁,也能在电光火石里无所凭籍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如果真的有生死轮回,即使我们没有了原来的面目,在毛介籝裸里随意得一个寄托,万物生生毁毁,如果是那样一个用姜花的花瓣铭刻的日子,外面一般青天白云,金黄的阳光流淌如火,我必会用我的背记得你。
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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