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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嚓嚓

作者: 烤火








 






从门到窗子是七步。

从窗子到门是七步。

电话铃响三声,蒋小燃从床上跳起,拨掉了电话线。

凌晨三点半。再也睡不着。

小燃喝下一大杯冰水。

沙发在月色下沉默不语,木地板守口如瓶。

站在镜子前,发现脖颈又被划伤了。

一条淤红的划痕,斜斜在皮肤上,似烟花坠下的碎片。

蒋小燃用冷水浇面,水花四溅。

一块银色薄片的锁骨间垂坠下来,悬于半空中,逆着光。

镜子上淋了水,水粒蜿蜓。

薄片贴回锁骨间,落落生凉。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小燃摸出一支KENT放于唇边。

后来燃尽成灰,辗转于光裸的脚底。

音响放着,女声如烟织,于鬓角间媚行。

:也许喜欢怀念你多于看见你。

:也许喜欢想像你多于得到你。

小燃提了水壶到阳台上浇花。

是一盆碧色的仙人掌,还很小,有细细的刺。

那细刺似少年时不羁的眼神。

天似要破晓。云色暗涌。

小燃喝下半杯水。回到床上。

听见挂钟摆了六下。

风浅浅无声。

中午时醒来。胃空着,冰箱也空着。

小燃换上宽松的T 恤衫,水磨蓝的牛仔裤,和一双旧旧的球鞋。

关上房间的门。摆钟12点半。

小燃用街边的IC电话打给冯严。

他看见漂亮的女生走过去,抱着课本,裙角飞扬。

后面是个小女孩,牵了一大把的汽球。

红的。蓝的。白的。颗颗饱满,浮于半空中。

阳光灿烂耀眼。

冯严在电话的另一边说,你来。

第一次见冯严也是在马路上。临近花鸟市场。

冯严从后面拉住小燃,说小心点。

一辆车从小燃身边擦过,惊心动魄。

小燃抬起头,看见冯严随意地笑了笑。很干净的表情,唇角有个酒窝,若隐
若现。

小燃扯掉耳机。他看见他抱了一束鲜红似火的玫瑰。

冯严说,过马路时不要听音乐。

然后消失在马路对面。

小燃抿着唇角站立了30秒,心在想,是否真的要退学呢?

然后他塞上耳机,音乐轰轰响。

然后他转身到花卉市场。

然后他捧一小盒仙人掌过马路。

仙人掌很小,只青青的一片,有单薄的细刺,在掌心中似不说话的宠物。

第二天小燃办理退学,然后坐了公共汽车去与唱片公司签约。

在一场摇滚专场上又遇见他。

他坐在酒吧的一角,灯光偏暗,淡淡地喝着百威。

小燃唱完歌,绕到他的身后。

他并未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

小燃不动声色。

他轻易地偷走了他的钱包。

有歌手在小舞台上紧蹦着吉它弦,长发猛烈甩动。

灯光下,小燃看到冯严脸颊上的酒窝,浅浅的像个陷阱。

:给我一张床,来强奸欲望。

:给我一把枪,来枪毙信仰。

于是,蒋小燃知道了他的名字。

知道了他的手机号码,和身份证号码知道了他在中央大街开了一家咖啡店。

知道了他的内衣尺码,因为钱包里夹了一张百货公司的收据单。

还有一张跳伞俱乐部的会员卡。

小燃浅浅的吸着烟,仿似天上云间。

于是,蒋小燃打电话过去。

小燃说我捡到了你的钱包。

小燃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舒了口气,似植物在伸展枝叶。

:我正在急呢。

:你在哪里,我可以过去取。

小燃说,我在马路上,我也可以给你送过去。

小燃到路边买了一包香烟。

鸽子蹲在树梢,宽厚的树叶上面云影轻悬。

中央大街北或中央大街南。

方砖被岁月打磨圆滑,叠着重重树荫。

蒋小燃发现自己仍然会迷路。

他竟找不到冯严所说的哪家咖啡店。

他的钱包仍在他的口袋里。小燃用力的吸烟。

鸽子飞起来。

向前向后向左向右。

转身间,竟看到橱窗里挂了一幅地图。

准备说不是地图,是鸟瞰城市的碳画。

小燃不觉地走过去,贴近。

松花江。太阳岛。冰球馆。教堂。大桥。兆麟公园。

视角是从半空中向下看,微微的扭曲,似球面滤镜里。

中央大街北或中央大街南。

小燃认真的盯着看。

自己在哪里?他又在哪里?

手中的香烟灼痛了手指。小燃皱了皱眉,用力甩甩手指。

橱窗里是冯严的一双眼。温暖而模糊的笑着。

冯严笑着说,没想到会是你,这么巧。

小燃也假装吃惊的样子。小燃说真巧。

小燃把钱包还给冯严。小燃说看看里面是不是少了东西。

冯严随意的笑笑,唇角有粒若陷若现的酒窝。他看了看,然后说没有。

冯严说谢谢,又说我该如何谢呢。

小燃抿抿唇,指着橱窗里的图画,说,我喜欢这个。

服务生端上咖啡。

小燃说,我也想去跳伞。

后来,冯严带了百威啤酒去看小燃。

一起煮速食水饺吃。

他唱新写的歌给他听。

深夜看DVD 影碟。喝清水或咖啡后来下雪了,窗外绽开漫天的花。

后来,也是后来。

冯严拿一张照片给小燃看上面是个女孩,眼神灵动,秀发如丝,似写意的水
墨画。

她即将回国。

手中的香烟灼痛了手指,小燃皱了皱眉,用劲甩了甩手指。

小燃去闲逛到火车站。

月台上人山人海。汽笛长鸣,火车呼啸而过。

似乎都是过客。

后来,也是后来。

公司上层约见,因为公司运营失误,亏的厉害。

小燃的新唱片被雪藏。

他一句话未说。

走回住处时过路大学校园,突然觉得阳光灼痛双眼小燃用手背挡住。

很刺眼很刺眼。

小燃喝了大杯的冰水。冰箱是空的。

开始睡眠。

到达咖啡店时是下午1 点12分。

冯严起身,关掉了JAZZ,换了一张Pjhaven.冷峻的声音,却尽是炽热。

:你的脖颈怎么伤了?

:……大闷冯严起身,递过来一杯咖啡,又燃了一支烟。

小燃说,她很漂亮。

冯严不说话。

小燃说,太傻。

冯严不说话。

小燃说,我饿了。

冯严站起来,声音很大。打烊。

我们去吃饭。

去江边吃炒蚬与蒸鱼。

阳光偏上阳光偏下阳光偏左阳光偏右江水潋滟。

到后来是七分暮色。

冯严在冰箱里塞满食物。冯严把电话线插好。冯严洗净昨夜残水的杯子。

冯严收好垃圾入袋。

关门之前:晚安,小燃。

从门到窗子是七步。

从窗子到门是七步。

持续72小时,没有走出房间。

开了音响。

:也许喜欢怀念你多于看见你。

:也许喜欢想像你多于得到你。

冰水。香烟。仙人掌。晨报。冰箱里的食物。

下午1 点半。

小燃换上宽松的恤衫,水磨蓝的牛仔裤,和一双旧旧的球鞋。

关上房间的门。

隔壁有人在搬家。

阳光灿烂耀眼。

一个男孩牵了一大把气球。

红的。蓝的。白的。

咖啡店挂着打烊的牌子。他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小燃盯着橱窗里的碳画发呆。

半空中的视角。鸟瞰的城市。

小燃想起第一次与冯严去跳伞。

直升机越升越高。城市渐渐缩小收于眼底。又渐渐扩展散于边缘。

松花江。太阳岛。冰球馆。教堂。大桥。兆麟公园。

中央大街北或中央大街南。

所有熟悉的场景似小玩具,亲切而陌生。

冯严帮小燃整理装备。

:是否紧张?

小燃摇头。

:5000公尺。只要放松,就可当作舞蹈。向前向后向左向右,蹦嚓嚓。

小燃张开双臂,纵身一跃。

风声呼啸。天旋地转。

一瞬间,记忆凉入肌肤。未来温暖如床。城市似拥抱。

他在他的旁边。彼此似翅膀。

伞翼张开,流光飞舞。繁华与衰落尽收眼底。

蹦嚓嚓。

如此很好。

回去的路上似乎有点漫长。小燃在路边买了一包烟。

一个男孩过来讪讪询问,颈间的银色圆片哪里所购。

小燃笑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到白鸽在路灯上梳理羽毛,然后飞走。

:我偷了一个人的钱包。从里面拿里一枚硬币。

:后来去看火车。

:人很多,彼此在路上。

:也许总有一站会停留。也许遇见。

:把硬币放在铁轨上。

:火车载着陌生的旅客驶过。

:悬于颈间。清冷地贴紧锁骨中央。

:却总是划伤自己。

上楼梯。

门上帖了一张纸条。

:隔壁的新邻居想约你去跳伞。


2002.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