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注册
     渣渣洞 同志文学索引
  首页 | 文章一览 | 专栏一览 | 文章上传 | 磨牙区  
    作者档案 | 专栏 | 会客室

阿KEN(10.20)

作者: 子衿


见面的时候,不一定要说:HI!分手的时候,也不是非得说再见。行动胜过言语,对于向来不拘礼节的我,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定势。

尽管如此,在听到有关阿KEN的消息的时候,还是未能一下子反应过来。难怪了,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写给他的MAIL也一直没有回,昨天还在电话里和以前的同事开玩笑,说下次遇见阿KEN,一定要狠狠罚他一顿,就吃我们最中意的羊肉火锅;同事沉默了好久,说阿KEN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我望着玻璃窗上蜿蜒流下的雨水,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早已把他当成了很好的朋友,无论有了什么都说好一定彼此分享,然而他这次静悄悄地出走,连个最基本的招呼都没有打,感觉好象受到了作弄。

原来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呵。

路灯昏黄,雨还在下。。。脑中关于他的片段就好象玻璃上的雨点般连成一条线,然后渐渐扩大成为一条溪,继而汇聚成一个湖,拼命想要溢出我的双眼。

第一次遇见阿KEN,他就好象很熟似的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我的老板告诉我,这就是我的PARTNER,那时他还是一个满头金发的,连国语都说不好的小伙子。

“恭喜你掉进一个垃圾堆,”我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前任突然走掉,什么也没有交代,我被调来负责这糟糕的局面,现在总算又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倒霉了。阿KEN刚进公司不久,之前一直在总部。看着他阳光的笑容,我语气沉重地告诉他这里很麻烦,他耸耸肩说:尽力而为啦,金色的发丝在额前摇摆。

从此是一连串共同奋战的日子,每天早上,都会先开十分钟例会,确定好当天的目标,然后分工合作。由于公司里各地的员工都有,拉帮结派现象十分严重,最不好惹的是台湾帮,因为总经理就是台湾人,而且老板对他相当器重,他带过来的几个手下也就跟着嚣张,常常无理取闹,每次开会感觉象是打仗,但我们一副勇者无惧的态度,即使遭到非难,阿KEN和我也都是据理力争。有时候也免不了心情低落,便彼此相互鼓气,打上对方一拳,说声:“洒洒水啦,”然后相视而笑。最大的快乐是加了班后,到附近一家陕西餐馆去吃羊肉火锅,令我惊奇的是,阿KEN居然可以吃辣。我们常常吃到半夜,然后挽着肩,高声唱着BEYOND的歌拦的士。

不知道我和阿KEN的这种关系,是否可以形容为“战友”,或者是“阶级弟兄”,我们都很清楚,在这个人际关系极其险恶,充满了人种排斥的公司,只有对方才能真正可以帮到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我对阿KEN居然有了一种依赖感,而且下了班后也是如此。阿KEN没有女友,有的时候他开玩笑说:“你当我的女友吧。”我就说他太DISGUSTING,其实心里已经暗暗欢喜了一百遍。后来他干脆就叫我“老婆”,几个女同事有一次说:“哇,你们是不是在搞基呵。” 阿KEN故作惊讶:“你们怎么知道?”然后作状要来吻我,我笑骂着推开。

许久之后我还在回忆那一刻,他的金发掠过我的颊,我那么真实地感受到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带着他的体温,沸腾着我的血液。我狂乱的心跳久久未能平歇。

我反复想着,阿KEN是不是那样的类型。好几次我几乎要对他说出来,但终于忍住了。万一他不是,我会不会显得很CHEAP?况且我们毕竟还是同事。

我到底是理智还是懦弱?这个曾经一度困惑过我那么长时间的问题,如今已经不再重要了。CD盒中静静流淌着George Michael 的JUESUS TO A CHILD,这也是此刻我的心情的最好写照。

Ken,You smiled at me like Jesus to a child。

尽管我喜欢庸人自扰,和阿KEN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快乐和自信据多。特别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业务情况慢慢好转。就当我们举杯欢呼的时候,我们的菲律宾籍上司以莫须有的罪名被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委琐的台湾人。我和阿KEN意识到我们也快了。

果然,在一次所谓的部门精简中,原先的一班人马全部被LAY OFF掉了,我们自然也在其中。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先回香港休息一阵子再说吧。那天晚上,吃了最后一顿羊肉火锅后,他照例帮我拦的士。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阿KEN突然说:“老婆,拥抱一下吧。”我转过身,笑着说:“阿KEN,你的国语进步很快呀。”他没有回答,紧紧抱了抱我,又用力在我肩膀上拍了几下,刹时间我深藏在心底的火种被点燃,继而猛烈地燃烧,蔓延,氧气迅速耗尽,我感到窒息。

但这个过程只维持了一瞬。阿KEN笑着说,以后保持联系呀,然后把我推进的士。

我透过玻璃窗看着他微笑着挥手,而这也是我对他最后的印象。之后的几个月中通过电话,MAIL联系过几次,最后一次他说他患了点小感冒,不过很快就会好的,我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就失去了联络。

记得好象是丰子恺曾经说过:人生就象坐公车,有的人早上迟下,有的人迟上早下。这么一想,伤心的我又觉得释然,归根到底,我们都只是乘客而已呀,又怎么可以为了贪恋世上的繁华,而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地。况且,至少我还拥有阿KEN的笑声,还有麦田的颜色;还有,说不定哪一天我又还会遇见他,我只希望他不要拍我的肩膀太用力了,不然我会吐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