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夜
2001/12 北京
风骤然大起来。我紧紧地竖起领扎起袖。可是不会觉得冷。因为再冷也不会有人抱我取暖。
四个人走在去龙吧的路上。我,你,和他还有他。他们在寒风中抱在一起,然后因为一句话不和赌气翻脸。瞬间的风起云涌。你跑去追。而我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冷漠地象看一出戏。
习惯了这样的冷漠。旁观。我在窗外。和生活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疏离。我是如此地爱这个词语。
而他和他终究还只是孩子,虽然与我同年。20分钟以后坐在龙吧里又是相亲相爱如胶似漆的一对。
见到了久违的朋友。一年不见,我瘦了,他胖了。然后我们笑。
可是我的心思总在走。也许你的心思,他们的心思也在走。寒暄过后是冷场。我堆起笑堆起笑然后笑容在脸上冻僵。
记不起怎么和那些老外搭起了话茬。可是和他们认识永远比和中国人认识来得容易也轻松。哥伦比亚的胡安一只粗粗的短手在我的背上游走。当然是玩笑。我也很配合地用很美式的发音哀求,配上我楚楚可怜的眼神。
大学时美丽的外教Barbara说我的笑很象美国人。也许是因为在老外面前我总是夸张地调动自己的脸部肌肉。
然后认识了在中国开西餐馆的Hacker。搞不清他为什么喜欢和我聊天。我说知不知道你长得象一个人。他说克林顿啊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说克林顿可是全美妇女心目中最性感的男士。他说just so so啦我最受不了的是小克这么没品味去搞莱温斯基那么肥的女人。我大笑说同感同感。他要了一罐可口可乐我说以后少喝这东西杀精。他说那又怎么样反正精子对我也没什么用处。最后他说他和他的BF四天前刚刚分手。我问他哭了吗?他说哭了。我说我分手三个月以后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现在我们隔着一个太平洋。
你在一旁茫然地听不清也听不懂我们在讲什么。
你该知道,那不是我的内里。骨子里面我是多么地安静。我只想静静地坐在喧嚣里,一个人,或两个人,撮一口酒,点一支烟,若有所思,旁若无人。
我喜欢这种赤裸裸的寂寞,因为无处可逃,所以可以停下来,骄傲地微笑。
我把自己裹得那么严。一层又一层。而你应该看得到我暧昧眼神中的渴望和寂寥。
可是我无法永远这样沉在下面。生活不允许。我已经头破血流许多次。没有沙丁鱼,我必须自己激活自己。
于是你看到我风情万种。某些时候,我确实有一种歇斯底里的表演欲。会有夸张的表情和可爱的语气。会有大声的叫嚷和吵。会有放纵的笑和玩笑。也许这是所有B型人的共性。
我有时局促有时潇洒。有时束手无策有时得心应手。有时捉襟见肘有时游刃有余。
更多的时候,我开始厌烦那些钻牛角尖式的探讨和喋喋不休地探寻原因与意义。我觉得头好大好痛。我只想笑啊笑,哭啊哭,唱啊唱,舞啊舞,一切都简简单单,遵循内心最原初最直接的冲动。我无数次地恨过自己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心。现在我终于要扔下那些繁复的心思,穿上红舞鞋不停地快乐地旋转,轻浮就轻浮,堕落就堕落。
所有的人终于渐渐都散去。台上的歌手走了。穿着性感内裤的男模们走了。胡安走了,甚至都没有和我说再见。Hacker请我喝完一瓶啤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最后一眼,终于也走了。我以为他至少会向我要一个联系方法,可是他没有。
我们终于也要走了。
风仍然很大。我开始觉得有点冷,不想陪你在冷清的街头再散一会儿步。我只想快一点回到我温暖的小窝。如果我们无法拥抱,光有心灵的靠近还不够。这个寒冷的夜,此时此刻,一具年轻俊美的身体更能让我感到安慰。所以,请你原谅我的仓皇逃离。
车窗外夜幕里灯光下的北京,沉静而安详。你也该坐上了另一辆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不过是又一个寻常的北京之夜。
无眠也好。寂寥也好。重要的是,它不象上海那样让我觉得浮躁。
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天安门外,地安门里,大家都在这样地等待,巴巴地冀望。不管爱与不爱,不管有没有留下许多情,都是历史的尘埃。
祝你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