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1
高二的夏天，我和我妈南戴河一个招待所养我的手臂。
回来的时候我晒得很黑。
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显得很阳刚，包括手臂上的伤痕。
我和格子不熟。
我们两个所在的班级中间隔着楼梯和极其长的楼道，碰到的机会很少。
但是他救了我。我觉得我之所以要向他靠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格子很容易相处，人很温和，和人亲近又保持一定距离。
我，是那种不怎么好相处的人。
我家庭背景过于突出，来这个学校不是凭我的成绩，
虽然差得不多，但还是不够。
老妈当时只不停的说，放心吧放心吧宝贝儿子。
可是其实问题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姓名和学号的位置就说明了入学分数的高低。
“关系”并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轻易摆平的。
而我又好斗。
格子这样的人，是我觉得最不可理解的。
他为什么会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为什么总是笑着。总好像没有烦恼那么开心？
为什么即使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失去了爬山跑步的能力都无所谓？
想破头都想不通。
登山队的队长土豆（他的名字和洋芋同音，得到这个全年级共用的外号），
是我们年级的红人，后来当了学生会主席。
很高大，一副很稳重诚实可靠的样子。
是他约我一起去登山的。
我觉得这其实是那个阴险的教导主任交给他的任务，让他多与我联络感情，
以便在上高三的时候能收复我制服我。
所以后来我并没有和他们走一条路线，这才掉了下去。
在登山中，我第一次察觉到土豆和格子的关系不一般。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对视着的笑，眼神，或者其他动作，我直觉上觉得就是很怪。
而且我才发现其实土豆是一个发现事情不符合自己的计划就很容易急躁的人。
但只要格子说一句什么，他就又变镇静。真奇怪。
土豆力气很大，可以瞬间就把格子整个人都翻过来。
而格子其实很高的。只是瘦些。
他们就笑。
我在旁哼哼两声耸耸肩。
2
我在开学以后就特别注意着格子，经常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竟然发现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和感兴趣的事。
我和他说，我经常想象那么严肃的英语老师，和她丈夫做爱时的表情。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鄙夷的看这我，端着餐盘离开，
或至少说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啊？”
格子呵呵的笑，说，我也这么想过。
那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和他从来是不说学习的。
我小时候，老爸的官还没有这么大，我总和机关大院里的小孩玩，
我就对他讲这些事情。
而格子家只有他一个小孩，儿童阶段都没有什么玩伴，
给我讲他怎么种一棵白菜花竟然种了好多年。
从来不无聊。
我第一次遇到能这样让我觉得不无聊的人。
3
我在化学实验准备室的门口看到土豆抱着格子，吻他的脸，脖颈和嘴。
我看了很久。
不出声的。
我都没有察觉自己在特意的看着。
我浑身燥热，不得不跑到厕所隔间里自慰。
我问格子，你和土豆是什么关系。
格子说，同学和朋友。
我说，是多好的朋友？
他说，比我和你更好点的朋友。
我说，那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一再追问，格子想了想：
如果那天你伤得很重，又没有人来救我们，天黑了，我会放弃你，自己想办法爬上去。
如果是他的话，我会一直呆在他旁边。
我说，即使他死了？
格子说，嗯。
我说，你们真恶心。
我以为格子会生气，他只是笑着说，因为你不是我你才这么以为。
后来我们再没有提起这个问题。
我只是观察他，偶尔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吻痕。
4
我有次去格子家玩。
我第一次看到父母分房睡觉的家庭。
他爸妈一人一间屋子，格子在客厅，没有床。
他爸爸当天一言不发的吃了饭就进自己的房间了。
我觉得他妈妈脾气特别好，极其温柔，人又漂亮。
我和格子说，我以后要是能遇到像你妈这样的女人，我一定娶她当老婆。
格子只是微微笑，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说这么蠢的话。
当天一直下雨，晚上给老妈打电话说要晚点回家，
这时候，才知道她和老爸去了湖边别墅，
本来准备让司机来接我的但是雨太大了，觉得高速公路不安全。
跟我说要不去机关招待所住。
格子说，你住我家里，跟我睡呗。坏坏的笑。
我哼了一声。
老妈表示同意，又听说是那个救过我的同学更是放心。
我放了电话说，跟你睡，睡哪里？沙发啊？
格子点头，去拉开沙发床。
好大一张床居然。
铺得很软。枕头也很软。
格子抱着被角，蜷着身体。
我说你这样子就好像女人。
他说，你说谁呢你。
然后用被角胡噜我的头，我用枕头打他。
就这样闹了好一阵子。
格子蜷身睡着了。
我却还在心跳，看着他露出被子的光滑肩膀发呆。
他翻了个身，轻轻靠着我的手臂。
那天晚上很糟糕。我弄脏了床单和被罩。
格子的妈妈还很担心我不好意思，
摆摆手说，十七八的男孩子这样很正常的。
5
我并没有爱上格子，我很清楚。
什么叫爱？
不过统统是虚晃一枪。
我后来不久以后就和我当时的女朋友上了床。
我想我只是有点欲求不满而已。
功课真的忙了。
他们安排土豆给我补习功课，我的恶意刁难和作弄让他心绪难宁。
我又总缠着格子，让土豆都没有时间和他说话。
我很开心。因为他们之间的隐秘关系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格子是化学课代表，有准备室的钥匙。
一次他在那里数试管。我站在他旁边。
我远远的看见土豆在窗前晃荡。
我对格子说，我真想知道你和土豆接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吻了我的嘴又离开：“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很红。
我捂着嘴，说，真恶心。
还能感觉到刚刚格子嘴唇的温度。
我听见楼道里土豆跑掉的声音。
那天他们吵架了。我听到土豆在试验楼的尽头大声说话。
我听不到格子的回答。
我看到玻璃上反射着自己的脸，即使无表情也依然阴险。
6
我高三上了没有多久就出国了。
老妈一手的安排。
我语言方面完全不成问题，
到了外面才觉得竟然学习也不成问题，
我还比鬼子们的智力水平稍微高一点点。
走以前我问格子，会不会给我写信。
格子说，如果你给我写的话。
我给他写信，那时候他还不能上网，所以都是航空信件，大概一两周一封。
我呆在这里上预科，真是无聊。总是拿厚厚一封信去邮局。
里面的纸两面都写满了字。
可是总没有回信。
从来没有。
我想是他没有收到吧。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我怎么也不相信我这么多个月写的所有信他一封都没有收到。
竟然一封都没有？
我逐渐不再写信了。
我写的最后一封信里写，如果你收到这封信以后还不回信，那咱们就再没有交情可言了。
没有回信。
7
我从来没想过在我生活的城市能遇到土豆。
他也出国了是我始料未及的，他高考最后没有能上清华让他很是失望。
我很想问他，那你来了格子怎么办呢？
但我不想显得我很八卦的打听或者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和他住的地方大概是20分钟车程，于是经常一起打发无聊的周末。
我的生活条件比他的好太多。
他对我的优越和糜烂都感到震惊。
我在美国的头两年，几乎把一个人堕落所需要的全过程都体会到了。
最浓的烟，最烈的酒，甚至大麻。
性，任何性，发现其实男女通吃也不错。
我可以对土豆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能刺激到我神经的东西已经不多，
而我每天都在不断寻找。
土豆一直生活态度严肃认真是有理想抱负的好青年，
后来真的和我搞到一起完全是人在来美以后的无聊空虚加上我的引诱所致。
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愧疚的，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他和格子每周约好时间通电话，由格子打过来。
我拉他去娱乐，他第一次错过那个时间。
但有一就有二，我又不断的对他说，远距离恋爱挺不了多久的，早晚会完蛋。
生活这么短暂，享受现在的快乐最重要。
我发现那个时候，我就在破坏格子的生活。
这种事竟然也是有一就有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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