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象电影一样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只有面前的影碟机仍然不知疲倦，青色的小灯闪烁，固执又寂寞。若干个小时前塞进去的片子早就已经放完。
电影落幕。曲终人散。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暗中紧紧地抱着自己。
就象是，我看着你渐行渐远，终于连一个背影都没有，只剩我一个人，停留在原处。
“一个人的一生中，总有人是你真心想遇见的，可是他总是出现得太早或是太晚，于是，你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段话，你在别一个人身上用过。我曾经冷眼旁观，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它就也象一根指针，指着我此后的命运。
而我也害怕，我们会逐渐象歌里面唱得那样，“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却为何没有再见面，却只和陌生人擦肩”。我害怕你我从此只在彼此的记忆里沉淀，却渐渐淡忘了对方的笑颜。
窗外的北京城笼罩在冬夜的肃穆之中。光秃秃的树枝狰狞地伸向暗蓝色的天空。灯一盏一盏。这个城市是如此庞大。你明明在城市的另一边，为什么我会觉得，你遥远得好象是在地球的另一边。
突然想，如果你我之间，这个城市一片荒芜，那么当我面对你的方向，能不能看见你的窗。如果你我之间，这个城市一片沉寂，那么此时我大声呼唤，你能否听见。
你不在我身边的那些夜晚，我没有哭。一分一秒地捱下来，竟然也就是一整夜一整夜。
我起床，用冷水洗脸。眼角边上有隐约的泪痕。也许是在昨夜的梦里面，露水湿了眼。
我坐在灯火通明的肯德基里。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稍微的温暖和安全。
我需要有人陪在我的身边。可是当他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觉得想一个人静静地面对寂寞和难过。我只好用歉意的微笑回应他关切的眼神，轻轻地摇头拒绝他让我诉说从而淡忘的建议。
不，我不想放纵自己的感情。
我总是拒绝别人进入自己的内心。因为觉得只有这样才比较安全。
原来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一样小心地和别人保持着距离，一样执着地等待寻找，一样想也不想就放弃唾手可得的拥抱。
心痛的时候，我只想点一支烟，让青烟缭绕。
我决定用拼命工作来忘掉心痛。可是我一打开电脑准备写字，脑子里面就全是你的身影。我想写小说，一构思到主角，就想到你的样貌，你的笑，你的衣服，你的味道。
我不知道象我这样感性的人，心痛起来是不是会比别人更加痛一些。
可是我坐在明亮的大厅里，想到一幕一幕，终于忍不住痛哭。我把头抵在电脑上，不让身边的同事看到我的泪眼。我咬住唇，不让他们听到我的哭声。
我撑了很多天，终于在这个夜晚向自己的软弱投降。两年以来，上一次心痛以后，仅有的两次哭，都是为你。可是上一次，至少还有你安慰，而这一次，却只能自己面对。
我决定再一次放纵自己的情感。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很快就流不出眼泪。
还记得从前那些被电影感动后的夜晚。沉浸在悲伤或忧郁的气氛中无法自拔。于是看天，看月亮，看星星，便都有了电影的味道。
还记得那一次，和檬第一次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想起来回学校的时候早就过了寝室熄灯锁门的时间。于是便在永和豆浆里对坐了一整夜。红的凳子，红的桌边，红的墙壁，红的标识，突然觉得自己象是置身在某一部王家卫电影里面。
还有一次，握着收音机游走在校园里匆匆去签到的人流中。脚步游移而眼神迷离，眼神空洞而心事澄明。早晨的天空云层翻滚，光线氤氲，气象万千。天线指向云端，我的眼光也漂移到天边。又是突然觉得自己象是在《春光乍泻》里面，黎耀辉翻过大半个地球，回到香港，听到电台里在念“汕头，东南风两级”，那种颠倒翻滚之后终于笃定的感觉。
只是那都是一些刹那的感觉，瞬间的定格。不象这一次，和你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戏剧得可以串起一整部电影。就仿佛是我用尽全力，用心痛做代价，做了一次主角。只是，当你匆匆地演完你的戏份，卸妆，谢幕，退场。而我却仍然深陷这剧情之中无法自拔，久久不愿相信，这竟然已是剧终。
冰箱里面，你买的苹果还在，山楂还在，核桃还在。挂钩上你的毛巾还在。你的气息还在。你好残酷。我不想回忆。可是仍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停地设想，如果那一天，没有遇见你，该多好。
１１月１７日。初相见。你眉飞色舞而我不动声色。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我依然嗅到了你的危险气息。所以当我听到你说这个晚上这个房间里面，没有谁会和你发生什么故事，我心中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脱。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断断续续也碰到一些喜欢的人，喜欢了便想要去接近，从未想到过要躲避什么。也说过一些温润的言语。断断续续也有一些事，也动过情，却从来不会伤筋动骨。唯有这一次。那时我尚不知道我会爱上你，却已然想退。
可是你此后不依不饶。喜欢之类的话，在你说来是漫不经心信口拈来，在我听来却是如雷贯耳。惜乎我没有你的潇洒。你的关心体贴，善解人意，一点一点，便缠绕住我。
后来，意外地发现，原来我们曾经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通过信。这个发现叫我又欣喜又难过。我恨恨地说，也许，我们早就注定了要擦肩而过。你说，如果我们一直通信下去，然后见面，该多好。
那一夜在后海，我们站在寒冷的风里，你抱住我，对我说了那三个字，我听得胆战心惊。又甜蜜又忧伤。
我们一起去书市，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你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相伴着向前。
多么希望，那一刻，就是永远。
多么希望，在人生的路上，我们也能一直这样牵手前行。
你带我去看美丽的风景，却告诉我，那不可触碰。
而我终于没了头绪，乱了阵脚。看着枪口在面前，仍然呆呆地去撞，直撞得鲜血淋漓。贴心的朋友劝我不必那么傻，可是那个时候我哪里听得进去？
我们先后去云南出差。我算尽心机，原以为可以在异乡相聚。却总是差了一步。我到昆明的时候，你已经去大理。等我到了大理，你又去了丽江。
我们似乎总在不停地错过。
只有短消息成为我们的沟通。
我在飞机上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一下飞机开了手机，看到你焦急的询问。你说我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你的短消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你，所以你半天都是失魂落魄的。
我说在首都机场，闻到了一个人和你用一样的香水。
你说，但愿那个人不要长得太老太难看。
我说，我一闻到这味道，脑子里就全是你的影子，根本就没去看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说，那就是你的阴谋，要让我此后一闻到这种味道就想起你，这样就永不会忘记。
出了昆明机场，我说，我在昆明的空气里寻找你的味道。
你说要送我一只手镯。而我希望，我们能一起佩带。你半夜在丽江的街头寻找，然后给我挂来电话，欣喜地告诉我你把那对手镯买下来了。
可知道，那一刻我无语，却在心里决定要爱你一生？
可是后来，你突然说，“我总在这样的日暮时分，在书影和书影之间，怀着内疚想你”。
我觉察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此后风云突变。饶是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马上放下所有公务、借了钱从大理生死时速飞奔到昆明、又在昆明赶在售票处下班前买了飞机票、经过航班延误转签和机场种种啼笑皆非的事件之后在凌晨１２点赶到北京，也无法挽回什么。
我彻底地心乱如麻。于是任性。等于是一点一点地把你往外推。于是我看到你的心，一次比一次坚硬起来。
你仍然每天给我打电话，问候起居。
于是我一次一次地被你的平静和体贴伤害。
每次我都强打精神和你开玩笑又语焉不详。
我心痛如绞向你求助。而你只有无奈又平静的一句。你说，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我承认我怀疑过你的真诚，你的善良。怀疑过你亲口说出的那三个字和那要一生相望相助的诺言。可是我想也许没有这样的必要。你没有必要骗我，我也没有必要怀疑。
你知道，我总是过于诚恳，过于天真。
我终于决定了要放自己一条生路。
我想过要用更平静来对抗你的平静。可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又想用刻意的漫不经心来平衡自己，可是发现那样最终只会和你连朋友都做不成。过去的一切哪怕过去，也仍然是美好的。我说过，我始终相信，无论怎样，当时当日，当他说出那些山盟海誓的时候，他是真诚的。而我，不想为了让自己遗忘，而在过去的美丽上面随便涂鸦。
我终于冷静下来。
于是我开始努力地从骨肉里剔除对你的爱，同时努力地不让这其中的痛转化成怨愤和恨。我说过，多少人因爱生恨，很傻。
而我，只想把对你的爱，永远深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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