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crossing the river to get to you ……
小飞每每梦见一个场景：肆虐的洪水淹没了街道和邮电局一层，天空异常压抑阴霾，随时都可能会再次下起瓢泼大雨。洪水是肮脏的黄绿色，漂浮着深褐色的断树枝和猪或者癞蛤蟆的尸体，小飞放了一张小板凳在洗澡用的木板箍成的大盆子里，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撑着去对岸的尚未被水淹没的街道。空气阴冷潮湿，水面上升起浓浓的白雾，渐渐迷失了明确的方向，小飞看见他要去寻找的人就在那里，在对岸的街道等候，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招手，小飞急切的用竹竿撑着木盆向前飘去，可是总到不了彼岸，洪水湍急成一个个漩涡，小飞和木盘就在漩涡中打转……
小飞惊醒过来。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比现实时间快整整八分钟。
I need to cross the river to get to you ……
小飞觉得自己的内在生命正在死去，他从未象现在这样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激情，以燎原之势重新点燃自己。
早晨起来洗澡刷牙穿衣服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然后戴上耳机上车去上班，让自己被滚滚的上班人潮吞噬，在过红绿灯与别人一样发生小摩擦谩骂一番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路，谁也不愿意为这点小事而迟到被扣薪水，冲突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小飞每次都莫明地希望能够狠狠地与别人争吵打斗一番，鼻青脸肿也好、头破血流更好，总比现在如此地窝囊沮丧要痛快，可是一切都只是幻想，任何事情都需要对手。
小飞的激情幻想甚至没有对手。
I am ready to cross the river to get to you ……
在小韦结婚的前一夜，小飞和小韦坦诚相见在小韦的新房床前，小韦把双手轻轻放在小飞微微起皮的腰上，小飞亲吻着小韦的褐色乳头和整块垒起的胸肌，小韦闻到了小飞刚洗完澡后头发柠檬味的清香。小韦低下头用脸颊体验小飞滚烫的耳朵，音响里流淌出瑞弗.菲尼克斯的低语，篝火、威士忌和红格子棉衬衫，以及基努.李维斯英俊的脸，我爱你你爱我吗？拥抱然后亲吻。
小飞饥渴地用舌头添着小韦的皮肤，蜿蜒延伸的快乐和如雷般的激动。小韦紧紧地搂住小飞，两个人没有做什么，一直坚硬地拥抱着摩擦着，床头灯亮了一个晚上。床单散发出新鲜的丝绸的香味，黎明的晨光渐渐与昏黄的灯光融合在一起，映照着眼角的泪水。
今天一切都将向着另一个方向改变，不再有任何可能。告别的钟声是婚礼的钟声。小韦在喜笑颜开的妻子怀里酩酊大醉，小飞却越喝越清醒。
I am waiting to cross the river to get to you ……
小飞傻傻地等着过河，河水干涸了露出河底黑色的淤泥，尖锐的石头，破瓦片和碎玻璃，小飞喃喃自语，没有河水，我要等到河水涨起才能过河，不然没有水的河怎么还算是河，即使我过去了，也不算过河。
曾经有四个季节，河水一直没有涨起。河流绝望的干涸着，期待第五个季节会是雨季，小飞坐在河边与河流一起等待雨季的来临。
I am crossing the river to get to you ……
七年前小韦骑着摩托车带着小飞在深夜的公路上飞驰，迎面迩来的急促气流让小飞不能呼吸，他躲在小韦的背后，大声地尖叫着：慢一点，我害怕。小韦没有听见，然后一块石头让摩托车翻了跟头，两个人沿着柏油马路一直滑进田野，小飞忽然感觉不到小韦是否在身边，但是却说不出话来，稻田里灌满了泥水，小飞虚弱地伸出手感觉自己溶进了一条温暖的河流，可是彼岸在远处越来越黑越来越远，小飞象回到了母体然后是一片寂静，四周有青蛙在叫喊，空气中水分很重，天上星星和月亮被远处的山染成墨绿色，小飞孤独地躺在一片宁静的稻田里，四周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他仿佛已经消失，把小飞一个人遗弃在温暖的水田中。
小飞伤得不重，只是在髋骨处磨破了一大片，留下了深褐色的疤痕。小韦腿骨折断，头上缝了五针，没有伤及内脏和大脑。
那是一九九七年夏天，距离小飞上大学还有一个月，距离小韦结婚还有四年半。
I can’t cross the river to get to you ……
除了一堆明信片，一些信，几副小韦的速写至今仍静静的躺在小飞面朝河流的房间的书桌抽屉里，那些相片，有的已经在梅雨季节长了绿毛被扔掉了，有的在搬家的时候遗失了，有一张小飞一直放在身边，可是相片上的面孔已经风化的辨认不清，依稀可以看见一些漏下的阳光和背景翠绿的树林。
小飞现在已经失去了激情的能力，连渴望也被剥离出小飞的意识。
间或小飞还会接到小韦的电话，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话说，沉默了几分钟后，小飞默默地挂断了，然后继续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河流干涸后一直没有河水涨起，恐怕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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