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记事簿
2002/01/21
［少年血］
半块红砖砸过来。整个世界瞬间血红一片。
闯祸的孩子们没有想到事态这么严重。他们的动机无非是想小小地展示一下自己的不可一世。
然后他们瞪大眼睛，因为那个满面是血的孩子，从地上捡起砖头，正无所畏惧地向他们走过去。然后他们仓皇逃窜。
那一年，我五岁。自始至终，没有哭。
［愤怒一种］
我不晓得那一年我为什么突然变得那样愤怒。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象以前那样温和。是青春期即将到来的前兆吗？
我痛快地揪住他们的衣领，痛快地砸下拳头。因为我不喜欢他们。我不喜欢他们不喜欢我。即使输了的时候，也同样有胜利者的快感。
那是１９８９年。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人流血。
［愤怒另一种］
我不晓得那一年我为什么突然变得那样愤怒。也许只是因为看了一场洋溢理想主义和激情的电影。我突然对周遭的庸常生活感到泄气。然后愤怒。我觉得自己的理想被强奸，自己的未来被出卖。
现在，我也如那时我所预见的那般，正努力地漂白自己的领子。
［梦］
为什么我的梦不是彩色的？
［电影］
我最爱的电影，是春光乍泻。
你永远不会明白，它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
［迁徙］
一次迁徙，把我带到大陆的最南端。我一下子跌落在一片陌生方音的海洋里，失去了方向。
那之前，我一直在浙东沿海群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和青草野花一起自生自灭。
如果没有那次迁徙，我的生活将会是怎样？
［钱塘苏小是乡亲］
我只是想刻一枚这样的印章。
［在细雨中呼喊］
江南总是下着这样密密斜斜的细雨。我也曾呼喊过。
［小城］
我对小城的喜爱难以用笔墨形容。它温和宁静，但是又有着繁华市井，熙熙攘攘。民风淳朴，人们大多温婉随和温文尔雅。街上有很多私人小书店，我没有在别的城市看到书店的分布密度如此之大。爱看书的少年比比皆是，往往在书店里一立就是半天，也不买，就是看。老板也毫不介意，最多提醒一句不要把书卷起来。
小城又是一座古城，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崇文尚武的传统同样深厚。既有书院，又多武馆。
我最喜欢一个人在老街上行走，脚板贴着青石板，便觉得自己和这座小城贴成了一体。街名大多古色古香。比如“三府基”，是因为这条路上出过三个巡府。又比如“洗菜桥”，是因为南宋有个皇后幼时经常在此洗菜。街道两旁，许多板壁上，民国时的商号名称，“顺昌百货”之类，依稀可辨。
如果赶上下雨，走在这逼仄的窄巷里，我会经常不自觉地期待遇着一个结着丁香一样惆怅的姑娘。唯一的遗憾是，那时我撑的不是油纸伞。
［漂泊］
你的身上有一种漂泊的气息，她说。
那也许是我的宿命，我说。
我总爱念泰戈尔的诗。
“抛弃了所有的忧伤与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
［旅途］
少年时梦想过万水千山走遍的生活，渴望自己的足迹踏遍陌生的土地，从佛罗伦萨到布宜诺斯艾利思。
现在我梦想我在这城市有一个自己的家。
［骄傲］
你有一个缺点，她沉吟良久，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够骄傲。
不见她，也有两年。
［怕黑］
我们临时决定在这教室里过一夜。我们躲在门后，躲过锁门人的逡巡。
可是他全然不理会我。我听见黑夜中他入睡后凝重的呼吸。
我想逃。可是大门紧锁。我在１２楼的窗口，遥看这城市远处被灯光映得暗红的天空。几近发狂。
其实，我只是爱上他那些美丽清矍的字。我曾经一遍一遍地读，想把它们背诵下来。
我以前总是害怕，身边的你，会早早地睡着。
［软弱］
我们总是容易被伤害，因为我们仍然太真诚。
所以那虚伪的人，便可以兵不血仞。
［微笑］
拜托你，再不要夸奖我的微笑。
［特雷泽盖］
他和特雷泽盖长得一模一样。忧郁的眼神，眉毛，鼻子，嘴。甚至还有那一撮小胡子。
他的身上有一种无可救药的颓废气息。我迷恋那样的气息和光泽。
２００２年世界杯，因为特雷泽盖，我为法国队祈祷。
因为特雷泽盖，我又想起了他。
［荒芜］
这个词不好，但是很美，我喜欢那种诗意。
［水］
算命的说，我五行缺木，水却太多太多。
好象是这样的，我的名字、我的村庄的名字、我的城市们的名字、我的省份的名字，里面都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水。
只有北京，是一个缺水的城市。
[青春]
我没有在怀旧。
我依然正青春。
我时刻预备着我的胸膛，去承担人世间的大欢乐和大痛苦。
我不会因为痛过而不敢爱。也不会因为爱了而不敢恨。
我挺直了腰，无所畏惧地前行。
我的脸上，有骄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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