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一段少年的友情
2000-07-22
在酒店的门口等来赴宴的同学，正在翘望远处，眼前突然出现了他。仍然是一样的帅帅的笑容，只是我已经感觉有点陌生。有一点意外。因为我并没有邀请他。前一天排名单的时候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但我当时装做没有听见。刚才另一个同学告诉我自己自做主张告诉了他关于今天晚上的宴席，他说可能会来。我当时想他的“可能会来”只是敷衍吧，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我几乎是确信他不会来的。
可是他真的来了。我的心中掠过一丝丝的慌张。可是我很快对他笑了，为了掩饰。我承认那样的笑不够真诚。我总是伪装得如此完美。
然后宴会开始了。
觥筹交错间我的目光偶尔扫向他。有过几次目光的对接。
同学向我敬酒，我推辞。这时他说，放心吧，你喝不下我代你。很暖人的一句话。除了感激，还想告诉他，别小看我，我的酒量也不差。
我终于还是没能把持住自己，多喝了几杯。幸而只是六分醉。幸而没有太失态。
走出酒店的时候，他说，你把车停在这里吧，我骑车带你过去。我说好。
接下来我们一干人聊天。我好象一直在和他聊。不应该这样的。有点醉了。
整个夜晚我尽量装得平静一点。
可是一回到家里我便把持不住了。在浴缸里直打滚。原来我已经醉得这样厉害。在别人面前我总是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醉，然后在没人的时候再自己醉出来。这样的意志力有时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
我在浴室的大镜子上蘸水写他的名字。
这时心里面全是他。
他是我高中时代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在高一的时候认识，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我搭讪。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要主动认识我，也许是因为共同的对文学的爱好。那时我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也许只是只是出于他喜欢结交朋友的豪爽本性。
然后很意外地发现，我们是邻居，我们的家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然后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是很好的人。聪明。并且和善。什么都玩得很好。足球、篮球、排球、台球、游戏机，他玩来总是得心应手。但是他最狂热的还是足球，踢坏过无数双鞋。他还热爱屠格聂夫。会写很好的诗歌。
放学以后他会在教室外面等我一起回家。
在我的车胎爆掉的时候他陪我一起在雨中推行。
晚自修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我给他背余光中的诗。
在中午空旷的篮球场上他教我投篮。
他抱着我把我拖上足球场，结果从来没有踢过球的我误打误撞踢进一个球。
喜欢我的女生哭了，他陪着我一起去安慰她。
有很多个夜晚我们在我家一起听校园民谣，看书。对了，他唱歌也唱得很好。
是很快乐的日子。一些点滴。
是很纯的友情。只是友情。I am sure he is straight.
我也希望这只是友情，不要有别的成分在里头。
可是后来我对他有了一点误会，便不再搭理他。后来明白没有那样的事，可是这段友情已经永远终结。这是我一生之中最后悔的事。是我心里最深的创痛。我知道他一直没有怪过我。可是许多事情、包括那些误会是无法向他解释的。因而也无法挽回。
高三毕业的时候曾经想把他的留言本要过来，在上面写上“天已彻骨，人尚含糊”。他是聪明的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是终于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的家也搬走了，搬到城市里一个我不知道的角落。
上了大学便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了。他在北方，而我在江南。只是非常巧的是，我后来的最好的朋友竟然和他在同一个学校，偶尔会向他打听他的消息，漫不经心地。
有两次偶遇。有一次在路上，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
还有一次我和那个和他在同一个学校的我的朋友去城里的小山上拍照，碰上在山岭之间读诗的他。我给他拍了一张照。很后悔只是他一个人的，我当时没有勇气和他合影。
这是这四年我们交往的全部。
我知道今晚别后我们再没有机会见面。他现在是一个乡村教师。而我将漂泊北上，在此后可以预见的将来，停驻在一千两百公里以外的北方。
在床上我仍是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好。当然不全是为了他，主要的原因在于我醉了。
早上我早早地醒来。
写下这些文字，我的心仍隐隐在痛。想起张艾嘉的那首歌。
可是你已经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
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再。
我愿意倾尽所有，换回这份友情。
如果能够有这样的交换，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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