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
早上的时候,小乐伸手越过我的身体去拿遥控器开电视,
结果上半身压在我身上把我吵醒,
他一点歉意都没有还继续够他的遥控器。
追看早上7点20的电视剧的人绝对是人间白痴。
我正打算重新睡去,他忽然抱住我的一只胳膊,
长长的睫毛在我的肩膀上划了来划了去。
不要觉得这是什么甜蜜的举动,这恰好是我最怕的一招。
非常痒非常痒……
“你要干什么啊。大早上不要烦我。”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说。
“今天是睡觉的日子。”
他顿时收了笑容瞪着我。
我迅速的想了一下他的公历生日,他的农历生日,我们见面的日子,第一次和他上床的日子。
觉得都不是,也不是什么100天,200天的整日。
特踏实的翻了个身,然后说:“大年初三。”
“没了?”
我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心算没错,然后说:“没了。”
他呼的一下在床上直起身子,被子也掉下来,露出半裸的身体。
我挥挥手说:“不要大早上跳艳舞,我没有鼻血可喷你。”
“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不是你生日啊?”
“其实吧。我是垃圾(音,勒色)桶里捡来的小孩,没人知道俺的生日。呵呵。”
小乐扔在我头上的枕头都止不住我的笑。
生日是一年中我所有最讨厌的日子中最最最讨厌的一个。
我21岁的时候我妈去世,我当时想,自己活到30岁也不要活了,死掉算了。
结果去年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酒开始喝酒,喝了很多,
疯玩了一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一觉睡过,自己也完全忘记。
等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觉得除了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副睡眠不足纵欲过度的德行以外和20岁也没有什么差别。
还特当真的拿着20岁的小照片对看半天。发型变了而已。
既然如此,到40岁的时候再说吧。
违约对我来说也是正常不过的小事。呵呵。
我相信没有正常家庭生活的人就不显得老。
我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忽然变老。就好像某部电影里的冰冻人。
那些有过的经历都会猝不及防的刻到脸上,无论多在意多精心保养自己,
这些抹都抹不掉。
我31岁了……想到这个就直撇嘴。
我才明白,送猫给我的人和昨天拼命傻笑的人都是心怀鬼胎的。
小乐趴在我身上,轻慢的说:“生日快乐。”
他以前经常问我爱不爱他。
我的回答态度决绝,用词直接:不爱。
他总是为这个深感沮丧。
我说,你要明白我不是什么捍东你也不是什么蓝宇,不要做梦不要给自己制造幻想。
就他们俩爱不爱的还大有可论。更何况我就是一低等流氓大俗人。
我当时挺正经又严肃的对他这么说。
然后他就流眼泪了。我觉得多半是被我气的。
其实他也明白的,有些诺言誓言说的时候再真心,
对着大海吼到嗓子出血也拦不住分手时候的果断。
我是真的怀疑,那一点点的心动是所谓圣洁如莲花的爱情还是肾上腺素的性反应。
以前有个人对我说,可以用来衡量爱不爱某人的一个标准,
如果他需要换肾,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肾给他一个。
我说,那还要看是不是合适呢。
他瞪着我,说,合适。
我当时听的时候还觉得确有道理,好像爱是付出。
可过了两年,我再想起来忽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有人要我捐肾的话,我只会看自己当时的心情好不好而做决定。
这和我爱不爱他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给他一个肾我也不会死掉。
而且就算死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那么。
那么。
什么算是爱一个人呢?
撇开这些不谈,我还是喜欢小乐趴在我身上,搂住我的那种温度。
他抬头看着我笑,那种微微有点坏的眼神。
此后少儿不宜的部分也撇开吧。
只是他再次睡着,我伸手关掉电视,
除了阳光拼命挤进窗帘缝隙,小猫发出微微的呜噜声以外,整个世界安静得了不得。
我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又老一岁了。妈的。
小乐虽然说今天我可以提任何要求,
但是我基本上和我以往的千万天一样没有任何要求,
反而搞得小乐一副无聊。
他说,我给你按摩吧。
我说,免了。再把我反关节掰了。
即使这么说还是没有能免去皮肉之苦,害我痒得眼泪都出来。
下午的时候接到赵译的电话,说过节好无聊啊,晚上去玩吧。
小乐就在旁边说:“咪咪过生日哦。你们请客吧。”
赵译说:“好啊,好啊。”
我赶紧对着电话说:“你少跟这儿凑热闹。”
赵译嘿嘿一笑,我都想得出他那淫贱样儿:“破坏你丫的小日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先来解释“咪咪”的问题。
我和小乐的关系是在一天晚上忽然变化的。
本来也就是普通的网友,参加那种十几个人一起吃饭的聚会的时候点头认识而已。
他bf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搞得小乐烦躁得不成。
小乐就在聊天的时候和我说起。我说,那我请你喝东西吧。
我发誓我那天本来绝对没有什么坏念头。
但是后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非常惊讶。
我说:“你放松点,不用紧张。我吃不下你。”
他一笑,我就吻在他嘴上。
早上的时候我要去公司,他还躺在床上,然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博。”
他说:“这名字是真名啊?”
“是啊。”我对着镜子打领带。
“不好。真让你占便宜。每个人都好像是你小辈。”
“那你想叫我什么就随便呗。”
“咪咪。”他非常孩子气的笑,“你的眼睛就像猫。”
我是眼色素不足的那种人,瞳孔有发黄绿的倾向,看着怪怪的。
我对着镜子看看领带,说:“冰箱里有吃的,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他说:“你不怕我拿你东西什么的?”
我拿了皮包和车钥匙,说:“我走了。”
他说:“这是不是就是419啊?”
我说:“是不是要看以后还有没有。”
赵译是我高中同学,1989年夏天一起去过天安门。
在那年夏天,他喜欢上一个女孩,然后一直纠缠了这么多年,
从北京追到纽约,又到巴黎,再去悉尼,又回来。
为了微妙(那女孩的名字),考了北大读心理学,他说他不信自己一辈子搞不懂她。
我说你不用搞懂她,你搞定她就够了。
可此后他们一吵架,他就打电话对我说啊说啊说,无论他在哪里。
“2小时38分,你说我应该怎么给你计费吧。”
他总是呵呵一笑,说:“先欠着吧。我是别人的心理医生,你是我的心理医生还不成?”
这么多年下来,手机费,电话费,国际长途电话费,计时费加起来恐怕都上10万了。
1989年的那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赵译帮另外一个男生给了我一封信。
那信,后来我又放回了他的书包里。
我说,做同学不是挺好的吗。就这样吧。
那时候我觉得我不是,一点都不是,一点这个想法和意思都没有。
那男生也不讨我喜欢,总对人对事有太多意见,太爱指手画脚。
赵译一个劲儿的和我说:“其实他人也不错的。你要试着去了解就知道了。”
我说:“那你怎么不去。”
赵译往学校的窗台上一坐,说:“呵呵,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想的是,
试试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说不定也挺有意思的。”
在那男生很用力按住的我一瞬间,我的确这么想过。
我反抗他绝对是出于本能的,还踹了他下身一脚,疼得他直哼哼。
我靠着墙,一直看着他大笑。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慢慢直起身来,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笑?”
我说:“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
后来,我把这事儿和赵译说。
他说:“这不像你啊。居然反抗啊?”
“我不喜欢他那么大劲儿。”
“你这人。真是的。被人强奸还要说,你温柔点哦。我们一起来体会高潮吧~~~”
赵译哦哦嗯嗯的怪叫两声,还在无人的走廊上引起很大回声。
这句话后来一直被他用来形容我不加自我选择的性格缺陷。
赵译喜欢用他接触的任何一个理论来解释我的生活。
他说你觉得在家庭中不受重视,父母家庭的问题使得你对爱情不信任。
可其实我爸妈对我都挺好,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一直保持着有距离的亲密。
三角关系反而使我爸更关心我妈和我的生活起居。
我在家里受宠,即使广大群众生活都很清苦的时候我妈也坚持每周炖排骨。
我享受比旁的小孩更多的零花钱,用的东西也高于周围的普遍标准。
受最好的教育,上最好的学校,毕业了找高薪的工作,和人相处也得体。
身体保养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bf都不算持久但每一个都好聚好散,我不和人纠缠。
总的来说,我一切都好,也没受什么刺激。
我说:“如果按照你这么分析,你变成一同志的可能性都比我要大得多。”
他说:“你不要以为拒绝和冷漠就是成长的标志。”
我说:“我20岁的时候你就这么说,现在我都31了,你换个念头吧。”
微妙喜欢我任何一个bf,她觉得人人都很有趣,人人都比赵译有趣。
她极力建议我把我的私生活写成一部自传小说,她说她要来找人拍成电影。
她说绝对比《金鸡正传》更吸引人。
我说我才不。
私生活之所以是私生活就是因为它是私生活。
她预言我和小乐在一起的时间要比我想象中长。
我说我根本就没有想象过,有什么长不长的。
晚上她带来一瓶1982年的波尔多葡萄酒送我。
赵译瞥了我一眼,说:“你少喝点,每一口都是美金哗哗的。”
微妙吃了饭以后提议要去gay吧。
我对赵译说:“把你老婆甩了我带你去玩。”
在酒吧里遇到Sean,是我ex之一。
他不请自来的坐到我旁边,我觉得他绝对不是因为我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微妙拉着小乐去跳舞,赵译紧随其后:“我也去我也去。”
Sean说:“那你是男朋友啊?小货~”
我说:“是啊。”
“看你这春叫的,放你面前一板凳都能发了芽儿~”
我沉默着,觉着不搭腔自己还比较安全。
他说:“我和你说件事,Rain死了。
年前,他从美国回来,先在上海讲课然后晕倒了。到同济医院说是红斑狼疮。
本来以为病情稳定了,没想到3天就死了。”
“哦。”
Sean吃惊的看着我:“你就这反应,我还以为你对他好歹是来真的!”
雨曾给我发过一封email,说,我先到上海然后回杭州过年,
再然后到北京去两三天,到时候让我见见你的小bf,你要给我做顿饭。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我并没有感到难过,只觉得冷漠到让自己无能为力的地步。
然后,如果你问我然后。
我站起来跳舞去了。
Sean在黑暗中看了我很久。然后在瞬间消失了。
小乐问我:“他和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生日快乐。”我笑着回答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