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我有时候会想,我和小丁以后要怎么样。
或者,淡着淡着就完了就结束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也许,这真是对我和他都好的结果。
尤其是对我。
不管怎么说,总有走到头的时候,总有结束。
对吧。
只是我已经不想先说什么结束,听着小丁的声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怕伤害他,只是舍不得自己。
挂了电话的时候会稍微痛恨自己的自私,点支烟,放着,让整个办公室都有烟味。
回想他在电话里说话的细微情绪,觉得他也在躲闪我。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
三点钟,我的手机响了。
他说他的钥匙丢了。
138.
早上我迷迷糊糊起来,奔向卫生间的时候,碰到了床边那把椅子。
他的裤子哗啦啦的掉在地上,我听到他的钥匙声音。
从他的裤兜里拿出那串钥匙。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
“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你的那几把钥匙放在桌上。”他说。
“怎么?”
他笑了:“你说呢。”
“那我今天要不走了呢?”我说。
“那就是最后一天。”
“以后我还能找到你吗?”
“为什么要找我?”他笑着说,“这次也该我说分手了。总得果断一点吧?”
“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不会不愿意。”他摆摆手。
我找出钥匙,扔到他桌上。
他拉开窗帘,唰的一声。
阳光很刺眼。
吃了东西以后,两个人就躺在床上。
只是躺着,什么都不说。
各种姿势躺着。
太阳在墙壁上投下窗的影子,移动着移动着,直到完全没有了。
他闭着眼睛躺在我身上,我的手慢慢摸他的伤疤。
额头正中那个水痘,最后留下一个奇怪的疤痕,竟然很深。
书上说,水痘不容易留疤的。还好被头发挡住。
我想这个疤永远也好不了。
沾上小丁的伤痕似乎总是永远也抹不掉。
139.
我回到家里,以为宁会问我,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
我懒得张口,好像体内的电池被抽出来。
他说:“不要见面,不要打电话了。就当我不存在。”
我答应了,但是没有遵守约定。
只是那个电话再也没有人接。
他房间的阳台上,还有一件他的t恤,挂在那里。
我看着那件衣服飘来荡去,就觉得他好像还住在那里。
可是几天以后,只剩下一个衣架,在铁管上滑动,发出生冷的声音。
我想他不可能不照顾他爸爸,我去医院,如果碰到他就说是来看我同学的。
我答应不去找你,偶遇总可以吧。
护士说:啊,他啊,已经去世了。
就在下雨那天。
可小丁什么也没有说。
140.
周末和宁一起到父母家吃饭,回来的路上她说觉得肚子疼。
赶紧送她去最近的医院看妇产科。
负责检查的大夫竟然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也顾不上寒暄这个那个的。
女朋友说:“一看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啊?我怎么了我?”
“好好的你为什么让她打胎啊?”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让她打胎了。”
她看着我,沉默了半天。
“你是说她以前打过胎?所以现在容易流产?”我问她。
她不说话。
几个小时后我才被准许进入病房,他们说本来怀的是双胞胎,很想保住,但是……
我坐在宁的病床边上,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我摸摸她的脸,很想说安慰她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指滑过她的脸,她的泪就流到我手上。
“我让他走的。”她说,声音很冷静,
“我和他说,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你就让你过正常人的日子。
有家有孩子。你要是喜欢他就让他幸福。”
“我说,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他就笑了。”
“我说,你要答应我。不然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看着她的脸,听她慢慢的说。
她那么平静,就好像一张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她问我。
“没有,我能理解。”我说。
“但是你不会原谅是不是?”她问我。
“我不知道。”
“他们告诉你我打过胎是不是?”她问我。
“嗯。说了。”
“两次。”她说。
“那时候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对方是我老师。”她说,
“可笑的是,后来,他和我师母离了婚,娶了他的研究生。”
她笑,泪流满面。
她看着我。
我宁可这个时候我不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该安慰还是责备。
我们互相都亏欠,都隐瞒。
她说:“我爱的男人都很自私,都不能全心全意爱我。”
我想她看《泰坦尼克号》时呜呜的哭泣,不仅仅是为了一部电影,而是为了自己。
那个下午很静。
只听到她的哭声。
141.
女朋友说宁还需要在这里留住一夜,身体太虚弱,情绪也不稳定。
她陪我在走廊上坐着。
我知道,她也不清楚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来安慰我。
她只是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拍拍她的手,无奈的笑。
我是真的有点难过。
为了孩子。为了她。为了小丁。
5年了。我和她。可不了解。
10年了。我和小丁。可他还是有很多事情对我隐瞒着。他的不快乐。
我叹了口气,问女朋友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说还好。
我说,和那个猪头结婚了开心吗?
她说,我们也不过是平常夫妻。
我微微笑,说,这世上哪儿有平常夫妻这回事。
她走了以后,我给小丁的房间打电话。
不期待有人会去接,只是听着响着响着响着,一遍遍的拨,一遍遍的响。
142.
车场里,已经是老魏在带着人干活。
我去找过一次杨鹏飞,让他告诉我小丁去哪里了。
是求他告诉我。
他笑着说:“如果你是我,你会说吗?”
我的生活就好像堕入深海,静得可怕。
那件事以后,和宁之间生成了明显的障碍。
我们好像互不认识的邻居,只是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日子。
好像没有交集。
我不计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原谅。
我想她对我,也是。
143.
好在非典发生了。
当人有了外来的危险才会重新站在一起。
我和宁就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无论用了什么方法,自欺欺人也好,房间里重新有说话声和笑声总是好过寂静。
非典期间,还去医院看过患病的女同学。
公司有机器在医院做临床检测,换了个工作证检查下体温就可以进出。
没想到她那个时候身体倒是出奇的好起来,已经不能进食,却可以在病房里走动。
他很高兴,仿佛看到希望。
虽然理智上我们都明白,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希望可言。
她瘦得只有70多斤,望着他出去的背影,对我说:
“你们是不是都希望我死掉?”
“什么话你这是。”我说。
“其实我也知道,我死了他就解脱了。反而很赖皮,很不想死。”她看着我,说,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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