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道九曲桥,给我一座静安寺
那日午后小憩,乍醒过来,抬眼望窗外,树阴之间阳光惨淡地照进来,不象盛夏,倒象深秋。陡然间觉得一阵心惊。
这段时间,常常会有这样的心惊,惶惶地不知所以。只如冈林信康的歌里所唱,“如被什么追赶着一样,连今天你仍在奔跑向前”。
是的,被追赶着,总无法停顿。
七月的时候想与世隔绝一段日子,不去酒吧不去饭局不打球不会友。信誓旦旦,但终于没能兑现。坚持了一个月便重新开始了抽烟喝酒的腐败生活。散漫惯了,也便由得自己胡来。只是心底里那阵惶惑,总是时隐时现。
八月末,参加一个聚会。
包间的名字叫“静安寺”,多么熟悉的一个上海地名,凭空让人添了分亲切。撇去这层不讲,单是那两个汉字的组合,淡定美丽,自有一分让人心安的力量。心下庆幸,幸亏没有定那叫“浦东”的房间,不然这饭吃起来必少了许多韵味。
回头只见墙上画框中,雾气氤氲里的九曲桥分外秀气。在北方,没有这样的风景。
席间我并不多话。从来都是安静隐忍的人。不喜欢大声地喧哗。虽然有时候难免要妥协因而刻意风生水起。
以前或者还会微笑。现在却只剩淡漠。
在我那些关于上海的纷繁凌乱的记忆里,其实并没有多少静安寺的位置。它甚至连背景都不是。我依稀记得的只有1999年的年关,我在万航渡路的一家单位实习,每天都会从静安寺门口经过。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我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实习,在一家火锅店里和一个朋友喝得烂醉,然后踉踉跄跄地在午夜的街道上梦游般穿行,最后竟然能毫发未伤地抵达学校。那个晚上,我睡得无比安静。
转年毕业,我舍了上海,投奔北京。心下却一直挂念着回去。
年初为了跳槽的事跑回上海,寄居在华师大的研究生宿舍。头一个晚上被飕飕冷风吹得簌簌发抖,喷嚏打了不下一百个。在北京呆了才三年,我已经根本无法适应江南早春恶毒的天气。即便后来同学愧疚地给我抱来一床他已经收起不用的厚棉被,依然驱不散空气里那渗到骨髓里的阴冷。
第二天早上鼻侧依然狼狈地挂着两行清涕,和同学嘿嘿地对笑。
上海,毕竟,我是陌生了。
新单位还算不错,满足我诸多有些无理的要求毫不牵强。我几乎以为这一次我是笃定要跳回黄浦江了。
回到北京后开始陆续非正式地知会朋友。可是就在我下了决心递交辞职信的头天半夜,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聊了很久,迷迷糊糊之际我的思路被他点拨得豁然开朗,遂推翻之前所有的决定。
这一推其实意味着和一段过去告别。
从此没有喜欢,只有依恋。
或者到最后连这一点喜欢也散成云烟。
痴情与决绝,只在一念之间。
“只是为何当初你不多一些圆滑来应对我的少年意气,你到底是过于认真的人,其实只需稍稍变通便是无限春光。只是你直直到底,必然是没有回头的绝路。”
我终于没有能够打下这些字给你。
即便是许多年后我才明白我从前根本不了解你。我那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靠一靠的地方。
而我现在明白这样的依靠根本就不存在。
无所依附地心惊,惶恐。
我看着那些80年82年甚至84年的孩子一茬茬地冒出来,开始一阵阵地心惊。我还没有从60年代那帮老鬼那里把这个世界接手过来,你们怎地就来抢班夺权了?
我学着他们听周杰伦,只是方文山和Jay再有才,我去听,也显得有些装嫩了。幸好我在中学年代曾经喜欢过的李克勤又开始泛红,你听听,“明日若然你要我抱一抱,明日若无法没遇见更好”这样的歌词也只有我们这样有故事的人才听得懂。
而且我也已经知道,不会有一个英雄,身披金甲,脚踩祥云来救我。
我只是祈盼,前路漫漫,能够有一座静安寺,让我安稳地休憩,不再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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