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贝壳,如果从我们分离的那天算起,已经有一个月零九天。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也不愿写下任何东西,或者去揣测自己在想些什么。而那之前写下的东西,全都丢失了,也许在路途中,或者在离程前。
但是,在默然家我失眠的那个夜晚,写下的第一句话,我还记得——“贝壳,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你一定知道,这是写给你的”。我仍旧相信,你会知道。
第一章
(一)
在海边的时候我捡到两片小小的贝壳,它们散发出暗的紫光和淡的海腥味,我突然觉得它们好像一只飘荡在浅海中的蝴蝶,尝着涩涩的海水,等待着有人来将它们拾起。
于是我想到了这样子来叫你,觉得好亲切。
(二)
和贝壳一起坐火车,从北京到深圳,只要24个小时。一路有青山有水于是有了雨,有奇怪的房子,有荒野乱坟,有在稻田里忙碌的农民,有在铁路边玩耍的小孩,有阳光和山背后的阴影,有碧绿的河流和滔滔的洪水,还有贝壳你美丽的笑容。
我的心一直无所依靠,却似乎不需要依靠,它一直只是在和自己说着话,更多的时候却是沉默无语。
我已经记不得在进入深圳之前火车停的那一站叫什么,有人说要检查边防证,可能要停好久。我问你要不要下车透透气,你说不用,于是我一个人跳下车,一股湿湿的空气扑面袭来,而且温暖,让我差点窒息。好容易反应过来,原来是到了真正的南方。抽了根烟,回到车上,火车却很快又开动了。
(三)
贝壳说她老爸来接我们,要是她老爸当我不存在我千万不要介意,因为他一贯如此。我笑着,觉得有意思极了。然而贝壳的老爸却比我想象中的要随和得多,也能谈,简直是非常随和,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见外。
下车后贝壳的老爸带着我们去了一家海鲜店,贝壳给她老妈打了个电话,催她过来,然后对我说,她是来付账的。在贝壳和老爸老的妈说说笑笑之中,我享用了平生的第一顿纯海鲜大餐。
(四)
到贝壳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了屋里两只狗兴奋的叫声,它们的照片我是见过了,一只阿宝一只阿皮,母女关系。贝壳常跟我说阿宝是他们家的老大,她老爸老妈都要看它的脸色行事,不过阿皮却是任人蹂躏的对象。进屋的时候,两只狗兴奋的朝贝壳扑去,然后又朝我奔来。我是一贯没有和狗接触过的人,虽然喜爱却从来不敢轻易靠近。然而它俩却让我觉得亲切,倒像是预先知道了我的到来,只让人觉得温暖。
虽然借宿在贝壳家的另一套房子里,但却和默然说好今晚先去他家,于是贝壳和她老爸开着车送我到大路上,转了两个弯就到了和默然约好的南城百货店下。停下车,贝壳陪着我走到店门口,我说你快回去吧,不要让你爸等。贝壳说没事,我陪你。我抱了抱她,说还是回去吧。贝壳终于点点头。
(五)
我掏出口琴,在无人的街头上轻轻吹起,默然发短信来说,还有个朋友也来了,刚接了他,我们马上就到。
深圳夜里11点多的街头,没有多少车,也没有什么人。南城百货店外有个自动售货机,外面零散摆了些桌子,供行人买了饮食坐下来小憩。百货店旁边还有一家麦当劳,我上去买了个甜筒,这个店里的东西我就还觉得甜筒好吃,也实惠。
默然终于来了,拉着女友小翻的手。小翻这个名字还是初中时候我们送给她的,因为有一次郊游,她从自行车上翻到了路边的万年青中,被我们像萝卜一样拔出来,居然毫发无伤,只是脸上贴着两片青青的叶子,对着我们一个劲的傻笑。
(六)
我从栏杆上跳下来,拎着吉他向他们走去。
一见面,小翻第一个开口了,指着默然嚷嚷到:“都是他嘛,我叫他打车他非不肯,害得你等了半天。”
我正要说话,默然先说了:“不是我不打,本来给他十块钱就够了吗,他非要十五,才这么点路。”然后笑着说:“走吧。”
默然的头发长得老长,小翻也越来越漂亮懂事,两个人走在一起,让旁人羡煞了眼。过了那个街头,拐个弯,却发现路变窄了,人却多了,店也多,一律灯火通明,倒像是个大白天。拐进默然家住的那个小区,竟然有些拥挤。各种各样的店铺,生意做得热火朝天。默然在楼下买了半个西瓜,三瓶啤酒一盒香烟。
(七)
进屋门口是两个背包。阳台上一个长头发男生坐在防盗架边上,吹风看夜景。见我们进屋才从护栏上跳下来。莫然招呼道:“垫子,这是我同学,于章。刚从北京过来。”垫子冲我点点头,然后对默然说:“龟儿,饿死了。”
默然嘿嘿的笑着,对我说,这是垫子,我大学同学,刚从广西过来。我对垫子说,你是广西人?垫子说,哪个说的哦,我是四川人,来这里顺道去广西玩了一趟,妈哦,在关上还给卡了两个小时,办了个边防证。我说我倒是没有办,本来以为会在中途被扔下火车,结果也混过来了。大家哈哈笑笑,便坐下了。
小翻换了一身衣服,从卧室里跑出来,然后对着默然说,你快给他们叫个鸡堡吧,大家都饿了。我说鸡堡是什么东西,小翻说,一大锅烧鸡,辣辣的,做得很好吃。然后回过头对默然说,你记得叫四川的那家,做得好。
默然打过电话,我们随便聊着,等着夜宵来充饥。垫子对默然说:“你那个屁吉它,弦好高啊。”默然倒是满不在乎,说:“正好练手啊,等弹久了就安逸了。”我对垫子说:“你也弹吉他?”默然接过来:“他弹得诡秘日眼,还抱怨老子琴不好。”垫子接着说:“本来就是你龟儿那个弦高。”然后对了我说,“刚才看你也背了把琴,拿出来玩玩吧。”默然说:“他把全套家伙都带齐了,准备到这里来卖唱了。”说完大家哈哈大笑。我也欣然把吉他取了出来。
(八)
正乐着,送鸡堡的上来了。满满三大饭盒的东西,二十多块钱,也不贵,还送了点蔬菜。默然拿出一个电锅盛了,大家打开啤酒,围坐着吃了起来。
小翻第一个撑不住,吃了一点,就对我们说不行了,明天要上班,然后就进屋睡去了。我们三个继续吃,然后垫子把自己以前乐队在一个原创音乐节上演出的片子放出来大家看。我没想到在四川一个小城市里,还有这样的音乐,还有很多人跟着摇摆身体,虽然现在自己对这种尚有些故作奇怪的东西不再那么感冒,但他们的作品多少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看完片子,说笑一番,大家都酒足饭饱。一看时间,已过三点、默然连忙草草收拾了一下,把客厅里的沙发床打开了,然后又拿出一床铺被,铺在地上。最后我睡了沙发,垫子睡了地铺。
原来默然和小翻租的房子只是一室一厅,不过也便宜,才800块一月,很划得来。但是客厅没有空调,我和垫子吹了一夜风扇,早晨起来还是一身大汗。
(九)
深圳的七月甚是炎热,且因临海,湿气也非常重,要是不吹着空调,浑身就是粘粘的。在北方生活了几年,我越来越不习惯这种湿热的天气,甚至连贝壳也有些受不了。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发现结果小翻没有去上班。原来今天是周六,本来小翻要加班,早晨打了个电话请了假。不过默然还是去加班了。
我和垫子轮流洗过澡,小翻就叫了早餐的外卖。豆浆油条小笼包,很快就送了上来,简单,味道却不错。我是尤其不喜欢北京的所谓杭州小笼包,一吃就反胃,也不知道是不是陷儿里酱油放多了,黑不拉鸡。但是四川的小笼包却是非常鲜美的。总之什么菜到了北京都会变味,不咸不甜不辣不酸。
(十)
中午吃的是桂林米粉,据说是深圳最常见的也是最实惠的一种小吃外卖,小翻说等晚上有好吃的。草草吃过午饭,大家就商量着下午干嘛。小翻问我:“你今天不要去找贝壳么?”我说:“她今天同学会,明天再说。”小翻就说,等下午默然回来,我们四个搓麻将如何。本来四川人就好搓麻将,不过我是没有此好,只是每年回家陪亲戚朋友随便玩玩。然而当下觉得甚是好主意,正好四个人凑齐了,在空调房里打发下午的炎炎烈日,于是极力赞成。垫子倒也是十分乐意,于是就等默然回来。
搓麻将倒是没什么好写,只是默然几乎是逢赌必输,就突然想起当年初中时打麻将他居然也能欠下我50多块,我去峨嵋山玩了一趟,回来问他最近都干嘛,他傻里傻气来一句:“存钱。”搞得我苦笑不得。还有没钱的时候赌耳光,他居然欠下我300多万个耳光。当天讲起这一节,小翻大叫到:“都转给我,都转给我吧,我帮你代劳了。”然而当天下午却大出意料,本来是我一路手顺,结果中途接了个电话,发了条短信,他们说我的手气肯定要霉了,于是默然就来了个农民阶级专政,一铲三,连小翻都气他不放自己的水,他还嚷嚷,谁叫你们都叫我农民。小翻便叫着要打耳光。
(十一)
如此闲来胡闹,下午很快就过去,天气稍稍有点凉下来。大家便问晚上怎么安排。小翻说:“我妈妈正好也来了深圳,住在我姐姐家,今晚大家一起去吃正宗的川菜,然后我们去蛇口那边的海上世界玩去。”于是大家收拾收拾,出了门。
在楼下坐了小吧,一个人三块,要比北京贵多了。很快到了一家叫老院子的川菜馆,店面很大,门口好多人在等位子,没办法,我们也要了票,就在门口等着。小翻的姐姐和母亲都来了,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是他们在深圳的朋友。我带了吉他和口琴,打算在海上世界玩的时候拿出了给大家热闹一下。默然和那几个人也不是太熟,随便聊过几句,就和我把吉他拿了出来,在大街上随意弹唱起来。
路上不时有人停下来听,也有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不明所以。最后有个人过来问我们能不能教人吉他,末了把默然的名片要了去,还让我把名字也写在上面。
(十二)
我居然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川菜,竟然还是在深圳吃的。这吃的有多好,写是写不完的,只能用一个异常开心来形容,一下子居然勾起了我的思乡情结,不过只是想想而已,真回去了倒也一时难以适应。
晚上坐车去了海上世界。那是沿着海滩的一个酒吧带。有很多桌子都摆放在粗沙滩上。我们捡了个离海最近的地方,也就是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坐下。然而这里并看不见海,恐怕还要走一些路才能见到广阔的海。
有小女孩提着吉他走来走去,问要不要点歌,我问默然她们唱的怎样,默然说没法听,拎着吉他乱抡一气。也有人来画像的,象是学美术的学生。还有小孩子来卖花。这卖花仿佛是全国都有的景象。想起川中还有人专门在娱乐场所什么的替人掏耳朵,听说掏得极为舒服,另有人擦皮鞋,便宜得很,只是我一次没有试过。
当晚吹着海风,喝着酒和大家随意聊天,间或唱唱歌,惬意之极。我把鞋脱了,将脚插到沙子里,很是舒服。这是我第一次在海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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