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守着我唱完那首歌,我知道我唱得并不好。
你像神一样微笑,仿佛能听懂我那些从来没有对你说过的秘密。
你用拂摸过所有海岸的手拂摸我额前垂下的发,我那一刻的温柔能融化掉世间上最坚实的冰梏。
你说,该走了。
这些年你在离我遥远的海边城市,穿着军绿迷彩在行营里气宇轩昂地笑,我知道你过得并不轻松。
我带你去看过繁华世间的姹紫嫣红,你像当初我们从那个小县城里面走出来时一样地睁大眼睛。
这些年,我已穿梭在城市的冰冷中,做一个高傲而驰骋的女子。
你给我的信中,说你没有女人的生活,说你练战术爬过的那片泥地,说你善良而凄厉的班长,说你驻守的那片海岸上灰黄的灯塔。
你的文字淹没了我的生活。
是童年的时候,你闭上眼睛许自己的心愿,你说你要举起枪,站出威严的姿势来保护你最心爱的女孩。那些日子,你抽烟了,你逃课了,你落榜了,你消失了。你在我去念大学的最后一个晚上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说你从来不懂羡慕,但是你羡慕我能上这么好的大学。
我知道人生如梦。
我给你写信。我说我大学的第一次考试结束了,我说我本科毕业了,我说我研究生毕业了,我说我在考博。我说我变成了一个很没用的女人,什么都不会了,只知道念书。
梦中经常会回到我们曾去过的那片绿的山岗,我说树的颜色就是你的颜色,你微笑着把双手握成喇叭,对着天空放歌,你唱:应该紧握住你的手不放你走……
应该紧握住你的手不放你走。
你去参军后,我辗转了多个城市,给你的电话号码一直在改变着。
跟一个很坏的男人呆在一起半年多,他抽烟了,他喝酒了,我以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他跟你有一样的骨骼,一样的脸,一样的轮廓,然而他吸毒了,他打我了,他偷了我的存折,我还以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我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央没命地哭,排山倒海。
这些年,我也只爱过这么一回。
在一个平常的夏天。
你终于休探亲假来看我。你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疲倦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说你差点认不出我了,我变成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是流年。
我仿佛想要带你去看尽世上所有的繁华角落,你像开始时一样微笑,跟着我走。我看着你暴满筋骨的手,有茧了,我看着你赫赫的白牙,还是那样白,我看着你用剪刀修理得整齐的胡根,我的话咽在口中。
想问你爱不爱我,想抱着你固执地要你说爱我。
你爱不爱我?
再一次见到你是在你海边的城市,10月的风吹着我的短袖,你用长辈的眼神看我的调皮,指着那一片很长很长的海岸,稚气地说这是你的领地。这是你的领地。
我看见了,我说我看见了,你用最威严的姿态站在这里,风也不怕,雨也不怕,雷也不怕,浪也不怕,这是你的天涯。
你的天涯。
我要走的那天。
你守着我唱完那首歌,我知道我唱得并不好。
你像神一样微笑,仿佛能听懂我那些从来没有对你说过的秘密。
你用拂摸过所有海岸的手拂摸我额前垂下的发,我那一刻的温柔能融化掉世间上最坚实的冰梏。
你说,该走了。
我学儿时的你,把双手握成喇叭,对着天空歌唱。我唱:应该紧握住你的手不放你走……
你转过身,看着我,笑笑。
再转过去。
又转过身,看着我,你呼了一口气。
我学儿时的你,把双手握成喇叭,对着天空放歌。
应该紧握住你的手不放你走。
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转过身,看着我。笑笑,再转过去。
又转过身,看着我。
你呼了一口长长的气:
“你,你愿不愿意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做我的老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