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月一日,飞机轰鸣,从天空飞过,这一角,那一角,拉出红尘世界革命繁花似锦,江山簇新如洗,元运会世,老枝旧干又绽出一只花蕊癫狂的如薰如醉,盛世华年,不说也罢!
看着隔壁里的风景,我只说,爱我,就搭火车。
这不过是私欲的,窃语的,阴郁的,颓败的流年歌声续断;夜鸮也罢,败鼓也罢,马浡也罢,羊角也罢,注定该被人遗忘的东西,我的伤口,长在不该长的地方,开在不该开的时间,世界正如火如荼,方兴未艾,我们却忍不住自怜,自伤,宁愿做潮流里的石子,在兜兜转转里留恋着过去的影子——然而这影子也在慢慢消散,因为实体都已经消亡了,我们却借着我们眼里的残像意图招魂……
搭错了车,或者说, 因为一点点的固执,我们放弃那艳阳初开里幸福的特快专列——它也不等我们,据说新世界里桃花开的大如车轮,人新物新,抖擞气象,一车的欢歌笑舞渐行渐远, 走入布景,带着颜色,洇晕开成一片,拖坠了进去……
放映员走了过来,将挂着的银幕取下一卷,夹在胳臂下面,慢慢的消失了——放映停止,四面里依旧是苔藓班驳迷离锈烂如铜如铁,我怀疑不过是
无数幽魂的影子交错构陷成阱成网,废弃的站台里,水泥地里开出尺高的野草,文明世界的遗迹不过是一座山墙和几条让旅客休息的长椅,拎着个空箱子在长椅上倦怠的消磨了一天接着一天,我们却将末班车在银幕上错过,然后在日暮里感觉绝望清凉、沉静如水。
然而我却在这诸法因缘不可思议以静水为缘,照见虚无大地如空中满月,满月从东山的影子后面冉冉升起,然后世间的一切缘法也随之升起,就好象落在水里的花朵又成了蓓蕾,渐渐浮生出如藻荇枝节缠绕清晰,世界的种子原来就该在这个时候萌发——万喙息置,江山腐朽的不能再让六根再生,我看着镜子里的滟滟红尘不禁一笑,列车犹在车轮般大小的桃花里蜿蜒盘旋,人却在座位上或卧或睡,这一饷青春,却也是杀气被这路程的远大压抑成面,成线,成点,装饰了车厢,以及外面如狂风暴雨一般的落花。
在这个一切实物都已败坏,只剩着影子交构宛如山墙、长椅和苔藓的车站上。
微微的心痛,那些走了的人,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学法律的人,好好工作的人,游荡于酒吧的人,放逐在海外的人,不同的脸在叠加,在告别的车窗上一层接着一层,象是年画一般贴满了空洞的表情——这不过是冬天里车窗上结的冰凌,是车厢内的热烈,和车厢外的清冷的激荡……
告别了末班车的乘客,采集过往的幻影为食,渴望被拯救,被爱,可是却是无法放弃那说不出来的对世界的内疚和抱歉,那些过去的文字,白蛇传的,流沙的,不过是因为受到了伤害而对别人表示歉意——最后,都只是爱的不得已。
坐在这站台山墙旁的长椅上,等我的车,起伏,颠簸,汽笛轰鸣,整个车站已经开了,你还等什么?
爱我,就搭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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