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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闲话钱钟书

作者: xiliang


闲话钱钟书(一)
  
  有人发掘了钱钟书先生的两首“佚诗”,拿去登在杂志上,大约原以为能博众“钱迷”一声喝彩,不料在网上几被骂死,连带那本杂志也被人看得不值了。那作者好比拾了绣春囊的傻大姐,满心欢喜只道得了个稀罕物儿,要拿给人看,谁知先吃了大太太一顿责吓。
  所谓“佚诗”,其实不过是钱先生出《槐聚诗存》时刊落的两首应酬诗。记性好的立刻想到了钱先生的序言:“本寡交游,而牵率酬应,仍所不免。且多俳谐嘲戏之篇,几於谑虐。代人捉刀,亦复时有。此类先后篇什,概从削弃。…………余笑谓:他年必有搜集弃馀,矜诩创获,且凿空索隐,发为弘文,则拙集於若辈冷淡生活,亦不无小补云尔。”网上那些嘲骂,多半也因这篇序言而起。不过我以为,且不必先忙着替钱先生抱不平。
  钱先生不选这两首诗(照序言和常理判断,无疑远不止这两首),想来是因为爱惜羽毛,也替读者省些银子。既是寻常应酬文字,应酬的人未必是管鲍之交,也没有什么大事故大感慨,自然无需十分措心,虽说以钱先生的水准,轻易一出手,便是工整妥帖,不过也仅此而已,若和《赴鄂道中》《阅世》等写怀、或是赠几个知交的文字并置,高下立见。能够交差,在受赠者那里尽了礼数也就够了,从艺术价值上说,并无多少可取之处。《槐聚诗存》是自选集,钱先生不肯以“劣作”示人,正在情理之中。这是一层。
  不过,恐怕钱先生本人也得承认,身为大学者,他自然逃不开古今中外一切大人物的命运:被研究。在“钱学”发达的今天,要说钱先生的一切文字都可以看作史料,恐怕也不能算十分夸张。况且这“钱学”个中又大有玄机,钱先生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有人指认,有人否认,端的是扑朔迷离。我们只愁实证太少,恨不能多多益善。老实说,那些钱先生弃而不取的文字,即便没有审美价值,也有资料价值,即便不能立竿见影地澄清什么问题,也值得保留。
  造成佚文的原因,除了时间的检验删汰外,出于作者本人或收集者的有两种,一是无心的忽略,一是有意的弃置。至于后者,有时是出于艺术价值的考量,有时还有非纯艺术的其他因素。最后一种的价值虽不能说更大,不过从中时而倒有意想不到的发现。收集作者的弃余,是研究者谦卑的本分,而钩罗作者不愿示人的文字,却也是研究者对被研究的大人物少数的几项特权之一。
  这话有些远了,回到那两首诗本身,应该纯粹是文学价值问题,牵扯不到什么复杂背景。于欣赏者而言,少了那两首并不是什么损失,而在研究者那里,多了这两首,或许就多了些对作者生平交游的了解。发掘“文墓”,并不是要把作者送进去,就算不是钱先生那样的学问家,也不会不知道,少了辑佚,古往今来的学问就缺了一大块。从这一层看,对钱先生那篇序言里的那些话,读者不妨欣赏其幽默的洞见,研究者却不可视之为门禁,就此止步。


闲话钱钟书(二)
  必也正名乎
  
  特权,词典上的解释是:一般情况下享受不到的特殊的权利。
  大人物的名讳,有时也是一种特权。
  文化界里近来比较显著的有两例,都是大学问家。
  前一个是陈寅恪先生。自从近年来陈先生在学术界以外被再次发现后,他名字中“恪”字的读音也成了学术界以外同样热心的话题。据文化圈里人的秘传,这里切记是要念做“确”的,否则是要被文化人笑话的。又据说陈先生的身边人,从夫人女儿到助手学生,碰到有人念做“客”,是要纠正的。也据说陈先生本人是以“客”为标准音,不过日常底下还是按乡音念“确”。还据说这里面牵涉了古音与今音、客家音与北京音、口语音与书面音的种种转换、差别,实在是文化人表现文化的好题目。至于素人,恐怕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这个“苦各切”的“恪”,若照字典的规范来读,就是没有文化了。
  后一个便是钱钟书先生。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钱先生的名字,常见的至少也有四种:“钱钟书”、“錢鍾書”、“钱鍾书”、“钱锺书”(还有写作“钱鐘书”的,那是闹笑话,且不提)。前两种各是繁简正体,自不必论。后两种却委实蹊跷。
  “钱鍾书”,两个简体字中间夹个繁体字,已属不伦。“钱锺书”,中间这个半简半繁的“锺”更是来历不明,仿佛得道尚浅的狐狸,能化人形,却不曾把尾巴变掉。可偏偏这两种写法近年来最是大行其道。写繁体(半繁体、伪繁体),据说是免得人误会钱钟书的“钟”是指的闹钟(鐘)。另一层意思,大约是觉得写大学者钱先生的名字,非这等古色古香的,无以显示尊敬,而三个字若全作繁体,夹在一片简体字里毕竟有些不像,于是退而求其次,但用“鍾”字,到底是有个区别意思的作用;然而左边的繁体金旁仍有未妥,遂仿照简体之规范,于规范之简体外,创造了个“锺”。于是浸假有了这些破体的写法。其源流难加考证,到近年来,已呈夺朱之势,但凡纸面上出现的,多半就是后两种了,乃至有两种写法同在一篇文章里的(如1997年9月23日《文汇报》,李洪岩《钱锺书与吴宓》和1998年5月14日《文汇报》,杨绛《吴宓先生与钱锺书》,均是标题中为“锺”,正文中为“鍾”),着实的古趣盎然。
  然而转念一想,我这些感慨,或许是忒嫌背时了?积非成是,习惯成自然,等到这些念法、写法渐渐普及了,也许就成了新的规范。苗头是有了的:除《辞海》、《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等多数辞书仍守着贞节外,已经有字典开始把“锺”字收进去了。
  再深一想,恍然大悟:墨守字典,讲什么规范,根本就是胶柱鼓瑟。前朱总理名字中的那个“镕”字,用了这许多年,若按照大多数辞书,难道不也是个不规范的简化字?然而从几年前电脑中找不到这个字只得用“容加金旁”表示,到如今《新华字典》已与时俱进地为它正了名,不就是范例?说到底,大人物名字的破格,也是一种待遇而已。


闲话钱钟书(三)
  永难兑现的“异日之券”
  
  《红楼梦》只有半部,张爱玲以之为人生三大憾事之一。《管锥编》虽然首尾俱足,然而按钱先生的构思,实在也只是半部。对于喜爱钱先生著作的人,何尝不是一大憾事。
  
  《管锥编》序言中说:“初计此辑尚有论《全唐文》等书五种,而多病意倦,不能急就。已写定各卷中偶道及‘参观’语,存而未削,聊为异日之券。”然而斯人已逝,这些“异日之券”,是再也没有兑现的日子了。姑且将留心到的其中一些列在下面,只仿佛拾掇起菜单的些许残片,让人空揣想一场盛筵的美味。也许,随着钱先生笔记手稿的出版,研究者还可以照着钱先生自己透露的这些“藏宝”线索,下一番索隐剔抉的功夫,找出一些钱先生蕴而未发的意见来。
  
  不是专门仔细搜集,想来应有不少疏漏的,或待方家补正了。册数及页数,均按中华书局1986年版。
  
  第一册
  《毛诗正义》之三七,“陟岵”则
  116页:详见《玉溪生诗注》卷论《夜雨寄北》
  
  第二册
  《老子王弼注》“五章”
  420页:别见《全唐文》卷论柳宗元《天说》
  “一三章”
  432页:别见《全唐文》卷论王维《与魏居士书》
  “四一章”则
  450页:别详《杜少陵诗集》卷论《奉观严郑公听事岷山沱江画图》
  
  《太平广记》“卷二一三”
  723页:别见……《全唐文》卷论顾况《右拾遗吴郡朱君集序》
  
  第三册
  “全上古三代文卷一O”
  878页:参观……《全唐文》卷论王勃《滕王阁序》
  
  “全汉文卷二五”
  935页:具见《全唐文》卷论萧颖士《赠韦司业书》
  “全汉文卷五一”
  954页:别详《全唐文》卷论王隐客《议沙门不应拜俗状》
  955页:详见《全唐文》卷论李百药《封建论》
  
  “全后汉文卷五八”
  1015页:参观《全唐文》卷论陆龟蒙《象耕鸟耘辩》
  
  “全三国文卷三八”
  1079页:参观《全唐文》卷论魏征《唐故邢国公李密墓志铭》
  
  “全晋文卷九七”
  1184页:别见《玉溪生诗》卷论《锦瑟》
  
  第四册
  “全宋文卷三一”
  1288页:别见《全唐文》卷论李德裕《鼓吹赋》
  别详《全唐文》卷论王维《与魏居士书》
  “全宋文卷三二”
  1293页:别详《全唐文》卷论权德舆《唐故章敬寺百岩大师碑铭》
  “全宋文卷四七”
  1314页:别详《全唐文》卷论舒元舆《牡丹赋》
  
  “全梁文卷八”
  1387页:别详《杜少陵诗集》卷论《渼陂行》
  
  “全梁文卷四三”
  1421页:别详《全唐文》卷论李翱《<卓异记>序》
  
  “全梁文卷六一”
  1463页:详见《杜少陵诗集》卷论《奉观严郑公听事岷山沱江画图》
  
  “全后周文卷八”
  1518页:详见《全唐文》卷论王勃《游冀州韩家园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