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故事编上瘾有点恐怖,一边这样胡思乱想,一边又开始贼忒嘻嘻地四处找键盘.这样子看来,估莫自己是没救了,不单我,连王宝儿都这么想.
人,根据生理研究的结论,每一天都在做梦.
故事发生的时候,是在半夜时分,一座深宅大院里,主人公王宝儿,正在做着一个十分有趣的梦,梦到了一扇门,一张桌子和一尾鱼.就在这个要紧的关头,突然从屋子的某个地方,没有任何征兆的,传出了一阵奇异的响声.
深更半夜,四周寂寂然的,声音自然相当惊人,以致于王宝儿和她的老公刘经理同时惊醒,齐齐自床上坐了起来.刘经理惘然了一小会儿,渐渐恢复过来,并且辨认出这是宝儿的手提电话传出来的音乐声,而且是一首流传颇广的钢琴曲<致爱丽斯>.
刘经理的脾气不算太坏,可这个时间被电话吵醒,也忍不住准备抱怨一句.但他刚刚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有点恍惚,这首贝多芬的练习曲又是他小时候一段时期拼命熟弹过的,当这些藏匿在最深处几被遗忘的音符,在这样一种气氛中突然出现,他的心头就突然随之怦怦地跳了几下,那些少年的时光,清晨带露的百合,女教师摇曳的百褶裙,像潮水一般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伴着静静流动的音乐声,在眼前这一片漆黑的空气里,他一时不知身置何处.
王宝儿也发了一阵子呆,然而终究回过神,便有一点的丧气和无奈,探手自枕底摸出了电话,令她惊诧的是,并非自己将早晨的闹铃对错了时间,虽然一下子不能肯定是谁的电话,但屏幕上确确实实是一个非常眼熟的号码.
她顿时开始紧张,这么晚的电话,一猜就是什么了不得的急事,所以宝儿的声音稍稍有点发颤.她问道:谁?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个年轻的女人,可她的声音却有一种异样的冷静,她说:我是宝儿.宝儿愣了一下,又问:什么事?对方却咯咯笑了起来,接着电话对面这个也叫宝儿的年轻女人在深夜里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要告诉宝儿,她刚才做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梦,梦见了一扇门,一张桌子,以及一尾鱼.
于是这一秒钟所有的记忆完全凸现在我们的主人公面前了,她甚至同时下意识地想到那个熟悉的数字,正是自己这块电话的号码.当然在第一秒半的时候,王宝儿的惊怖尖叫声,立即响彻了整个大院.
宝儿彻底醒来是在第三秒钟,东方已经微白,单身宿舍里其他人不知道都死到什么地方去了.昨晚他们四个人出去喝酒,宝儿按惯例第一个先倒,剩下的事一概不知,大致又是到哪里开房去了吧.哎,这帮家伙,宝儿摇了摇了头,又慢慢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和被惊出的冷汗,却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痕迹了.他苦笑了一下,伸懒腰,起床,洗嗽,早餐,等待上班.
今天似乎特别漫长,王宝儿在镜子里将自己的领带结移来移去,好不容易公司大楼里热闹了一点.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离9点还差一刻,他准备不坐电梯,步行从住宿层下到自己所在的人事部办公楼层.走在这七层楼梯时,宝儿觉得自己像是要这么走一辈子了,他使劲捏了捏鼻子,将自己的荒唐念头赶走,都什么年代了,公司再大,也不能呆一辈子吧.
经过经理门口时,里面灯亮着.宝儿想到应该请示一下今天的工作,推推眼镜,就吸口气敲了敲刘经理的门.宝儿清楚进门后,迎面是一张宽大之极的办公桌,刘经理好像有一次对谁提过他少年时一直练钢琴,所以始终喜欢这种大桌子的.那是宝儿头一会看见经理喝醉,居然在吐过后还跑到大厅的三角钢琴上流利地弹了一支献给爱丽斯.音乐这东西有时真是很奇妙的..."请进."
刘经理微笑地看着宝儿走进门,心里有一点点不开心,毕竟这个部下还算能干,对自己也心腹.作为人事部的经理,要辞掉这样的下属却丝毫做不了主,总是难堪的.
"王宝儿,呵,你来得正好,我刚要找你呢."
宝儿奇怪地有些紧张,脸红了红,"什么事,刘经理?"
刘经理咳嗽了一声,却不答话,转身去看身边的一缸金鱼,这些五彩斑斓的小生命啊."宝儿,你看到这些金鱼吗,每一条鱼,它游得这样舒展自在,可它却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只在这样小的一个天地里."
宝儿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经理长叹了一口气,将两行深邃的目光移向这个年轻的手下,"宝儿,我和你实话实说了吧,老总要在我们部门插两个人,名额有限,必须我们先做裁员...就这样子,我的难处我不同你讲,我只向你道歉."看起来这个叫王宝儿的小伙子倒不是很在乎,刘经理暗暗想现在的观念和他那时到底不同了,什么私企还是国有,全不当回事了.他大度地伸出手去.
"为了这歉意,今天晚上我以私人的名义请你吃饭,可以吗?"
当天傍晚时分,中年男子刘达在一家叫"好再来"的火锅店和朋友涮羊肉,喝了半斤左右的红星牌二锅头.刘达从现在的跳槽现象谈到了自己上大学的儿子谈到了很不称他心的老婆,因此他的情绪有些小小烦恼.为了打破这僵局,刘达笑着对朋友讲起了昨天晚上他梦见的一个怪梦,他说自己梦见坐在办公桌后时,有一个似乎很亲近的人推门进来,但他怎么也记不起这人是谁,而这时他竟然发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刘达的年轻朋友始终在专注听着他讲话,像一个文静的哑巴,但这时却突然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和刘达讲了不少话.每个火锅店里的客人当时都感到刘达发火了,因为他猛然将剩下的二锅头全部泼在了年轻人的脸上,并小声但无比厌恶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这个有教养的人事干部跳了起来,没有付账就跑掉了,从此再没有来过这家火锅店.
(2000.1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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