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娘子的悲剧
这是个无风的黄昏,太阳在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光.白娘子懒懒坐在西屋一把老板椅上,快要睡着了.
然而小青立即闪进了屋内.她俏皮的小脸蛋始终保持了一抹精致的不安,似乎三秒钟前,刚被某富家公子以一方撰满艳词的香帕,彬彬有礼地调戏过.她走到白娘子的身边,踌躇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三个登场的是许仙,屋子哄地热起来,好像门外的夏天也随着一道溜了过来.许仙的鼻头此刻有些细细的汗粒,他的眼睛又一时不大适应四周幽暗的光线,微微眯着,显出了眉心几道可笑的小皱纹.白娘子仔细端详这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睡意仿佛又浓烈了些,就浮起了一个蒙娜丽莎样的浅笑.
"CUT!"大胖子导演的小圆手在空中有力地挥出一条余切曲线.
灯光大作,满屋子的职员开始嗡嗡,吸鼻涕,咽唾沫.
"蒙娜丽莎蒙娜丽莎",胖导演一路嘟囔着冲到三个演员前,"我讲了多少遍了,我们这部电视剧是戏说,戏说啊!同志们,一尺胶片多少钱?一天的场地租金又多少钱?整整拍了一天,一个镜头都出不来!同志们,我给你们配了BPcall,我给你们买了老板椅买了传真机啊,同志们,难道你们都是清朝人是意大利人吗?难道你们除了那种古典的纤弱的没有丝毫票房价值的举止外,一丁点的现代感觉都没有吗?难道你们真以为自己是许官人,青丫头,和白娘子吗?同志们啊!"
他的短食指分三次快速愤怒地弹动后,他痛苦地宣布说,同志们,让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于是屋内黯淡下去,无数影子一边朝门口移动,一边咳嗽,吐痰,嗑瓜子.
白娘子用手支了腮,优雅地注视着所有人都渐渐汇入这影子大军中,听到许仙低低模仿着"同志们"以及同志们的低笑声越来越远,直至屋内空无一人,寂寞得仿佛整个天地里只剩下了她自个的呼吸.
又是夏天了,或许是春天?总之她感到真是恹恹的,就琢磨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无比的毛衣图样,但随即就想通了怎么织它.她只好说话,她说,小青,我这会儿倒挺困的.
小青像从空气中突然结晶出来,瞬地出现在白娘子的身旁.她笑着对白娘子说,小姐这句话我都听了六十多年了四百多遍了.
白娘子叹了口气,说雷峰塔终究要倒的,它修得多不坚固啊同志们.
她又说这个许仙还挺漂亮的,不知道演法海的那个怎么样.
（第一悲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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