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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时代

作者: jm


我在下楼梯的时候给阿彪打了一个传呼,在等回电的时候顺便给毛海龟一家也打了一个传呼。我想我们还是妥协了吧,上海济济的人口,我不住杂物间谁住杂物间?

海龟同志先回的电。

"怎么样?"那边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决定搬了吗?你们也知道现在房子的行情,不是我说,六百块钱一个月那还是阿婆看在你们是老住户的份上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长歌当哭呀,呜呼,为了死去的和活着的所有革命的房客,我搬,我搬,我们搬。灰尘阻塞了我的鼻孔,油烟遮掩了我的视线,使我艰于呼吸视听。我搬。

SHIT!

我为什么不做房地产呢?

阿彪没有回电。我想,或许此时此刻小兰同志正在看连续剧吧,厕所早已经不隔音了,所有的地方都是她控制的沦陷区,我和阿彪在什么地方呢?在臭水沟,我们还可以苟延残喘,可是我和阿彪呢?我们在哪里寻找珍贵的呼吸?


第二天上班,我一早跨进小房间就发现了空气不对,沉闷,躁动,几个小青年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神采飞扬卿卿我我。小真在旁边用织毛线的姿势翻动纸张,手上扬,然后交错,然后再上扬,机械得让人不相信她是高级写字楼里面的白领女士。小美人在看电脑,她的手指今天涂上了紫色甲油,有点超风梅大虾的味道,我想她是预备来抓咱们头盖骨的。

"早。"我对小真说。她支支吾吾地答,"早。"

小美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那种冷漠让我心惊胆战。她的眼珠子是褐色的,象没有烧焦的煤炭,眼睛里面闪着不太常见的冷光。我不知道她在构思什么。我开始怀念我们的老童,当年他放弃了修炼九阴真经径直走入了退休的行列,让小美人当上了天山童姥坐镇了公司的第一把交椅。这是在中国呀,如果放逐她回到她的故乡,我相信她是个兵士甲乙什么的,最多当个残废的裘千丈裘千尺,装疯卖傻还被人始乱终弃。

"有会要开。"小美人说。她拿了桌上早准备好的花名册,然后朝办公室里面所有的同胞们扫了一眼,我看得有些辛酸,一个平时我还比较心仪的帅小伙忙上去帮她挪凳子,然后做了一个您走先的姿势。

我知道结果了。我是该死了,如果要裁员第一个该是我了。作为灵鹫宫的老部下老领导,在革命的进程中我的确应该身先士卒马革裹尸成为后来小卒的眼中钉奠基石鸡眼和皮肤疱疹,人家终于还是要打响革命的第一枪的,我该死,我怎么不早跑呢?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小真也义无反顾地做了炮灰。当小美人宣布从公司裁员名单的时候我用我口袋里面的两毛钱打赌第一个她会眷顾我,可是我没有预料到革命的形势是如此的残酷,连我们慈祥不惹事生非安静没有脾气的小真同学也和我一样抛她小小的头颅洒她37摄氏度的热血。小美人念第二个人名字的时候看了小真一眼,然后念出了她的芳名。我看见小真的眼睛陡然红了,她的鼻子皱了皱,但是没有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面冒着。突然间,她抽泣了起来,嗡嗡的。

后来的人我没有仔细听了。我在想自己的后路。后来我看见一个小伙子也哭了起来。那个小子曾经无限温柔地替小美人开过厕所的大门,搬过椅子,倒过开水,现在他当了炮灰。和我没有两样。

无限的悲哀。

我把烟从口袋里面掏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中。然后用发下来的会议记录纸开始叠轮船。阿彪教我的,两只翅膀是桨,船腹中空,用来装烟灰刚好。大家都瞪着我,我点燃了烟,然后吐出了我的第一口怨气。

"What are you doing, Pang?" 小美人说,她有点遏制不住她的愤怒了,"You should learn to show respect to others."

我不说话,装作没有听见。我把腿翘了起来,我记起来昨天是没有洗袜子的,搬家太累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抗上楼去了下楼来倒在床上我就开睡了,袜子,滚一边去吧。昨天托尼也没有洗的,他的简易床搬到了楼上,和我挤一块儿,倒在一起累得象只猪似的我们谁都不会有什么想法,包括性欲。我把腿伸在了桌子上面,鞋子是前年买的,加乐福大减价,我乐颠颠地跑过去买了双便宜的猪皮的,从曲阳路抗着回家,一路上哼起了小曲,那是多么让人怀念的年代呀。没有人疯狂地压榨我们,没有人用毒爪枷在我们脖子上面让我们无限制地加班而不给加班工资,没有人用所谓的我所不屑的美色来让大家为她开厕所门,没有人穿着露出胸罩的短衣而让我们大夏天地穿厚厚的西装。我相信我的袜子的味道是不错的。真的。

其实我的英语的听力一向不是那么好的。小美人似乎是疯了。她的口中冒出来了不少我听不懂的俚语,我也相信其中有点不好意思翻译的东东,大小帅哥脸红了不少。她在拍桌子,她的指甲在桌上划得吱吱直叫,象只耗子在叫春。其实我有点可怜她了。

我看见那个帅哥为她递了纸巾。我看见一屋子的人尴尬地沉默。我发现了自己的袜子上面还有黄黄的伪劣商标。

我拉了拉小真。"走吧。"我说。

都是人家的地盘了。我看风紧我扯乎。我还能怎么样?

小真没有动。她的眼泪还在流,但是看得出来,她的眼中有些明显的希翼。我突然懂了,还有半个月的工资呢。哈哈。

我放下脚,环视了办公室里面所有的同胞们一眼,然后转身,然后摔了门。

外面是绚烂的阳光的。我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在写字楼下面的咖啡厅里面喝点了。

据说现在正在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