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老梅是这样子的。一周十节大课,不坐班,熬了二十多年还只是一个高级知识份子,当了一个教授还是副的,分了一套小房子还被系里一群分了坐东朝西的老女人唠叨了半年,索性就让梅夫人一个人去住了,免得在小单元里面碰到女同事们的时候一个个横鼻子竖眼睛的。也据说梅夫人和梅教授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我在老梅精制的房子里面苟且过一段时间,这一点深有体会,梅夫人的影子几乎很少出现在房子里,偶尔一两次来,楼下的噪音指数总会急剧上升,然后下楼的时候总会发现墙壁上面被震落了一层灰。据说老梅在一天日光充裕的时候坐在楼下的小桂花树下冥思苦想终于大彻大悟,然后跑到老梅爸爸的房子里说,我TMD要单干了。
于是老梅爸爸就张罗了一批战友麻友报纸友等等的给了老梅一纸批文,给了老梅一套在市中心的写字楼,老梅于是就大张旗鼓地干将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在回到臭水沟之后打热线电话给八婆同学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我UPDATE了一下手中的资源,发现,
1. 这是一个好机会,老梅身后有老梅爸爸,有党的光辉指导和荫庇。不怕生意做不成。
2. 就凭借当年老梅那样子的义气,在我快要睡天桥的时候呼啦呼啦地就让我搬进他的豪华大房子,我管它私营怎的?
3. 做点事情给小美人看看。别让她以为我就无路可走。
4. 反正我也无事可做,与其天天在淮海路上数小姐们的腿毛还不如随便抓点东西来做做看。
于是我就想清楚了。晚上好不容易等到托尼回来,我把事情向他一说他不置可否,就嗯嗯嗯的。今天他回来得比较的晚,提着一塑料袋的苹果好象十多斤的样子,托尼就是这样的,买水果象买大白菜一样的,不买则已,一买救济灾区百姓一冬天。我看他啃吃啃吃地把水果放在地上,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下来。
“你猜我今天碰上谁啦?”他说,疑问语句。
我想今天是他乡遇故知的好日子,怎么我们都撞上了人。我撞老梅托尼撞谁?
“牛小兰。”托尼说,有点兴奋,“她竟然就在我们销售公司,不过一直不到这边来,今天她来办大肚子休息的手续,我在财务那里看见她,稀里糊涂的想了半天是谁,然后突然地反应了过来原来就是她呀。”
小世界。
我还从来都没有听阿彪说过小兰供职何处,阿彪把小兰同志的身子藏得紧紧的,生怕我一个冲动就冲上伊的办公室里面去打毛线。我叹了口气,我又想起阿彪来了。
晚饭是托尼张罗的,今天我意外休假,我终于有了工作了,小资一下庆祝一下吧。托尼忙忙慌慌地洗菜煮饭,在厨房里面贤慧的样子。我靠在床上看天山童姥欺负小和尚,叫他背上她在冰天雪地的莽莽原野里面飞呀飞的。
第二天我穿得正儿八经地去投简历,之前给老梅打过一个电话,然后顺利地就到了他的办公室,意外的是,办公室窗明几净地让我吃了一惊,空荡荡的没有人,老梅坐在一个小玻璃房的硕大的老板椅子上面看<经济日报>,他看我进来,放下二郎腿,笑着说,“坐,吃茶。”
我的前途呀。我有些怀疑我的选择起来。
我递上了我的简历。上面是我摸爬滚打几年的总结,我撕掉了大学的一段,我想老梅是不屑去看这些的,有些段落就是他编织的,大家心知肚明。
他顺手放在了桌上,然后说,“不看了,你录用了。”
这是一个公司吗?我被什么公司录用?
“我应该什么时候来上班?”
“昨天。”老梅说,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他干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的,不自然。我深切地知道他想表达一种开玩笑的层次,但是到了他这里,玩笑就变得干涩,象白白的自来水。
我同情地笑了笑。
“我做什么呢?”我问。总该给我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职位然后分配给我一点事情做吧,可是我还真想不出在这样的一个寂寂无声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面我的位置在何方。
“公司才刚开始,走一步算一步吧,你放心,不会饿死你的。你忙的事情在后面呢。”老梅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偷偷看了一下老梅放在桌子上面的书本,一本硕大的备课本跳入我的眼帘,我想他下午该去上课去了。
我下午奉命写一篇述职报告,据老梅说他的计划是做生意,点到为止,具体到什么生意什么细节的他全都糊涂。我知道这是大多数知识份子同志的本性,在醍醐灌顶终于从象牙塔里面一个狠心走出来之后看见浩荡的商海茫茫然,知识和诗不是社会呀。我在本子上面涂画着线条,可是还是不明朗我的目的,我的方向,我的未来。
于是我煲了一个下午的电话粥。和老童小ABCDEFG们八婆了一半天。我找出地址本上面的所有阿拉伯数字打电话,也发现了我的一个事实,自从和阿彪认识之后,在圈子里面的狐朋狗友们都被我摒弃在一边了。我生涩地敲动起了他们的号码,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听到那边的暴吼,给我出来,酒吧里面见不见不散,酒帐是你的啦。我该死。我罪人。
我回去和托尼说的时候他狂笑我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今天是忙了一天了,单位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堆了一箩筐,一个在更年期的老女人还让可怜的托尼抄了一天的表,让他记录了大大小小的杂项让他在三天之内跑完所有的儿子孙子公司去核实这些数字。他回来的时候就灰了脸,我不得不挽起袖子到厨房里面贤慧了一把。
今天是小葱拌豆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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