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老王,年方四零,敦厚,体胖,笑容可掬,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窥见中华养生术的精妙。
一日,正点上班时间,老王挟了公文包,不疾不徐,步入办公室。
“哎呀!”,先是门口左首的小芸惊呼一声:“老王,你脸色怎么这样差?”
老王笑容不改,微微颌首:“就是就是,昨宿睡得有点晚。”
刚刚坐在桌前,老板杯还没从公文包里拿出,对面的大刘就已经伸长脖子,关切地凑了脑袋过来:“老王,这个,你没什么事吧?”老王气定神闲,开杯放茶,这才笑呵呵地反问:“这个,你说呢?”
然而大刘的回答出乎意料地迅速:“你脸色这么难看,似乎……是病了?”
老王似乎生病事件立刻如一场飓风,席卷了整个办公室——我们健康的、心宽体胖的、永远没请过一天病假的老王——居然今早看起来脸色不好!于是办公室在场的每个人,这一刹那,都齐齐停下了手中的报纸,呆若木鸡。
办公室震惊了,每个人震惊了。
在老王手持精致不锈钢老板杯,自办公室东侧他的座椅起身,去办公室西侧自动冷热饮水机(座椅距离饮水机785.3公分)添加沸水(水温97.15摄氏度)以供品茶的这段时间(共计2分钟零47秒)内,所有他路过的同事,都异口同声地提问道:“老王,你的脸色很糟糕……是不是……病啦?!”。
老王的办公室生活有史以来首次被打乱,因为他无法再以每分钟三口的频率,仔细品尝茉莉花茶;他也无法以每秒钟三个铅字的速度,认真阅读《X市早报》。最后他竟然不是在每天的九点半,便离开办公室去第一次小解。
老王出门以后,在走廊里遇见了照例这个点迟到的办公室小周,小周笑嘻嘻地看着老王,却什么话都不讲。老王点头微笑,落荒而逃,冲进洗手间观察自己的脸色。
回来之后,本来老王下决心要说一些话,但办公室的电话在响,负责接电话的老邓又刚好出去。于是铃声老半天不停,一下接一下烦得慌,耽搁了老王的思路。
小周忽然神神道道凑过来:“我说老王哪,你不会是病了吧?刚在过道碰着你,我就寻思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你的脸色……咦~~~,好差劲的。”
这时老王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是妻子上班的医院。
“嗯,什么事啊?”
“慢性肾炎?呵呵,不可能吧,我怎么可能得病呢,你们医院肯定是又搞错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会我过来看看情况。”
挂了手机,老王发现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大伙都不知在埋头假装忙些什么。
老王一边收拾着锁抽屉,一边思考了几分钟,同对面的大刘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假如有人问起,随便应付一下。大刘的脸色与办公室其他人的脸色一样古怪,他有点发木地点着头。老王没有细想,拎起公文包就匆匆向外走。
在座椅至办公室门口的402.9公分路程中,所有老王路过的同事都朦朦胧胧地冲他微笑,临了时小周支吾着问:“如果头儿问起,怎么回答呢?”
“就说我请病假。”
办公室在老王离去后陷入了无序的可怕嘈杂,小芸大刘小周以及每一位同事,他们都在一遍遍反复地、苦苦地追问着,追问着自己和对方同一句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负责接电话的老邓从隔壁办公室下完棋回来,没来得及问老王的去向,先被嘈杂的追问声所吓倒,然后被大家围住。
“老邓!你说的那个心理测验太恐怖了……我们开始不过想开个玩笑嘛,根本就不是有意的……大家就都说他的脸色不好,看他人人服气的养生术到底……谁知道老王他……你信吗?他竟然真的……”
“真的什么?”
“病了。”
办公室面面相觑,每个人面面相觑。
……静得可怕。
晚上老王破天荒地没在家中,而是在医院编号为0abcd的病床上度过。
“老婆,明天就麻烦你替我将病假条和诊断书送到单位,顺便跟他们说我这病问题不太严重。反正慢性肾炎是要养着治的,等他们来过后,就办出院。”
“我真是搞不懂你,好好的装什么病,莫非还贪那两个礼啊。”
“呵呵,你懂什么。马处长还有几天就该退休,早不来上班了,现在实际上两个副处掌权,明争暗斗,拉人拉的厉害,连我这个办了二十年公的主任科员都看不清谁赢谁输。糊里糊涂帮了输家,将来还混不混办公室呐!”
“这倒也是,别去卷那些是非,干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子,有空也能帮女儿辅导辅导功课。”
“说起来,多少年的朋友,老邓还是仗义,要不是他儿子从什么心理书上看到了一个故事告诉他,我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这么妙的法子,能让我这个养生专家舒舒服服休两个月病假,每个人除了心虚之外,一点乱七八糟的流言都不会传。呵呵。”
“我真是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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