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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流浪的心


【尾声】
  
  大厅里依然人来人往。我入神地望着他们,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我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正在入睡,是你吗?没准就是我?我们擦身而过,客气礼貌地寒暄着。我感到自己是那样无助,就下意识地抬起头。我看见茜的黑白相片微笑着高高悬在我们头上,黑夜的,白天的,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分明。
  

【故事】  
  
  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了,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时我年轻,刚刚MBA毕业,在某家大型的机械贸易公司做市场。靠着不错的运气和肯打拚,我的业绩上涨得挺快,到了年底,我已经开始关注报纸上的汽车广告。如同每个自负的年轻人,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总觉得机会就像万宝路里的一根根香烟,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随时都可以从兜里摸出一支。
  自然的,我也顺利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叫茜。
  茜的声音很好听,沙沙的那种甜。有段时间我每天要给她的公司打二十个电话,于是就和茜熟悉起来,偶尔还会在话筒中开个玩笑。当两家公司的市场合作终止后,我也就忘记了那个讲话好听的女秘书。又过了一阵子,有次临下班前,我突然无事可做,办公室落地的大玻璃前面我奇怪地感到孤单。那天下午的太阳温暖得可笑,我终于给茜去了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喝咖啡。
  在咖啡馆里我惊讶看到穿米黄罩衫的茜,她文静又骄傲地坐在对面,并且出乎意料地好看。当晚在她的提议下我们从城市的一头转移到另一头,开心地泡遍几家最有名的吧,喝了大量不同类的酒。茜告诉我她还没有男朋友。
  没有别的选择,我们迅速拍拖了。我们重复着一切年青恋人们所重复的浪漫情节。每晚七点或八点或九点,我准时出现在离她家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望着她微笑地走近。时光流水一样的幸福,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她。这样的状况维持了整个冬天,事情渐渐有些不太对劲。
  
  最初只是稍微的异样。有几个晚上,我遇见茜时她的神情非常古怪,又似乎有点迟疑,挽着她时,我能察觉她肩膀上轻微的颤抖。我问她出什么事,她也不回答,只是低了头静静地在街上行走,然后就突然笑起来,俏皮地亲我一口。
  开头我并没有留神这些细节,直到又一次的沉默散步,我不经意提到昨晚的一件趣事——那是一个嚷嚷着缠了我们一路、逗死人的卖玫瑰的小家伙,并且笑着用身体轻推了她一下。
  我的心“突”地一声缩住了,因为我正好在路灯下迎见了茜的视线——她美丽的眼睛茫然地望向我,就象压根没听过这件事一样——那是一双完完全全的,困惑的,陌生人的眼睛。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追问她的欲望,半小时后的迪厅大舞池,闹哄哄的音乐声中茜却大声笑着讲起那个小家伙。我差点一个趔趄滑倒。
  类似的情形愈来愈频繁,我的心情开始变坏,我开始认真考虑这种不再有趣的拍拖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正巧这时公司有个出差,我在机场给茜打了个电话,讲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便逃跑似的怀抱一堆客户资料上了飞机。目送着城市在眼中逐渐变小,我莫名其妙叹了口气。我想自己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没有想到,在北方的两个月里,我做得无比辛苦。那一单项目毫无理由地难啃。办事处的一帮业务员天天和我一筹莫展地画市场曲线、研究投标书、等待奇迹。熬到快投标时,忽然通过当地一个熟人的牵线,说最关键的评委答应出来吃个饭。
  晚上我几乎是拼命干掉了将近一斤白酒。和李处长在家门口愉悦道别后,我镇静回身朝车子走去,迎上来的小赵还没来得及询问那笔钱是否到位,我一把扶住他,开始像喷泉一样呕吐。
  我吐了足足一个钟头,吐掉了我生平吃过最贵的一餐饭,吐掉了喝过最多的一场酒,吐掉了一个四川小姐的口红。我的嘴慢慢变得又苦又粘稠,终于吐出胆汁。吐完了,我的脑子依旧疼得要命。夜风四面八方地拂过来。我哆嗦着拽出手机,拨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号码。
  小赵是我这次最得力的助手,标准的北方小伙,精明爽气。但他还是被我这么厉害的失态给骇坏了,目瞪口呆注视着我一边将面颊贴在冰凉的屏幕,一边含糊不清地低叫:茜,我好想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子,这么一点点办法都没有的想你。你知道吗?一点点办法都没有!
  事后我推测,醉哄哄的夜风中,小赵守着同样年轻精明的上司一遍遍、没完没了地念叨心事,他一定是手足无措。
  
  三天后我返回城市,才知道茜已经病了很久。这一次的回程中我已经下了决心,所以我立刻在电话上问:“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看你。”
  然而话筒那头静了一阵子,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