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又恢复了城市中的约会,这次是在一个广场的中心草坪。那里有座优美的大理石雕塑,象是芭比娃娃,又象是一个被捉奸的少妇,总之很深刻。茜和我并排坐在一条长椅上,对面水池的喷泉声清晰可闻,她哼起一支俄罗斯的老歌,但被我中途打断。
我希望她能够解释清楚一些疑点。我还讲我最近在考虑向她求婚。
茜的声音很好听,沙沙的那种甜。她说自己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经常感到和别人相处时,总有一些地方很奇怪,可她无法确切地明白那是什么。直到前不久,就是我去北方的那段时间,她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
茜说她去看过医生,结果证实她得了一种罕见的环境失忆症。医生讲这和她童年时受过的刺激有关,如果周围环境吻合当时的某种场景,她的记忆神经就会被诱发,并短期封闭。
我搂住茜,愕然地吻了她很久。茜轻轻挣脱出来,说她知道这个事实以后非常难过,因为她曾许多次从我的眼睛里看到过怀疑,她好怕。我知道这件事后会受不了她。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悄悄离开城市,但她实在控制不了对我的思念。
她说她其实不是独生女,她还有个姐姐,她们每天晚饭后跑出去玩。那时候她们好开心的,就像现在和我一起。但在9岁的时候,出了一次交通意外,姐姐去追她不小心放手的气球,就在她面前,被一辆酒后驾驶的汽车撞死了。
我明白了茜为什么一直不愿提起她的家庭,还瞒着我她上大学前的地址。在长椅上我认真地向茜道歉,原谅了她。那个晚上我尽力安慰茜,又讲出几个笑话。后来我们还去了一间宾馆,在等待服务生打开房间的那一瞬,我忽然想到自己从这一刻起,真的要爱上某个人了。
这无稽的念头一闪而过,怪怪地可怕。
随后我望着身边恬静幸福的茜,慢慢也幸福起来,挽了她进房。
第二天早上,我准点醒来。茜已经拉开了窗帘,太阳晃得我眼睛晕乎乎的,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起。茜刚好走出洗手间。我正要说话,发现她又在迷茫地打量着四周,似乎要搞明白究竟身处何方。我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
过了些天,我们上次在北方投标的项目正式签约启动。公司老总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又放了我一个大假。我没有告诉茜,而是独自动身去了另一座城市。我准备见她的父母一面,然后回头给茜一个惊喜--至于那次为什么非要先见到茜的家人,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也就是说,我做了件缺乏动机的事。
茜的父母招待我的热情超出了想象,他们是那种让人吃惊的好人,乐观得要命。我疑惑他们为什么生活在中国。印象中,只有好莱坞的电影才有这样的长辈形象,而他们与我的生活经验实在差得太多。鉴于这个因素,我和他们的相处并不算放松。临到快走时,我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开心地聊了几句城市的天气。
伯母非要留我吃晚饭,我连忙申辩午饭那么丰盛,到现在还满满挤在肚子里。茜的父亲这时说,要是茜和她姐姐都在该多好,热热闹闹的。你回去替我和茜讲,说老爸生她的气了,几百公里的路,一年到头来不了两趟家,年纪轻轻的比我还懒。
我听他说起茜的姐姐,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茜的母亲却笑着说,她姐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两个死丫头,都在一个地方,互相问起来连对方的情况也不清楚。上次有个茜的同事打电话告诉我茜病了,我电话上问她姐姐,她也糊里糊涂的,简直不像话。
我笑得很牵强,说回去一定替伯父伯母好好批判茜的罪行。我又问伯母说,茜的姐姐我还没听茜讲过呢,她比茜大几岁啊?茜的父亲"咦"了一声,讲道这孩子真是怪死了,连她有个孪生姐姐都没告诉过你吗?
孪生姐姐……
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从茜的家中落荒而逃的。
只剩下无法形容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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