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人有血嗣,僧有法嗣一般,这里的gay吧自有其传承——虽然人们都不承认,老板自当是开辟新天地,客人也以为是渔人误入桃花源,冷眼看去,不过昔日重来,旧物新饰而已,人变来变去,风景却越来越好了。
最早的时候,这里是叫夜天堂,原是给客人消愁解闷的地方,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放到这里,也就没了。来来往往的,自己都带着自己的衣服,打扮好了,往台上一走,有人喝彩,有人暴笑——本来不是在意这些须的人气,不过是图一个舒展而已。想来这个城市也就这么一个地方可以让人没什么挂虑的开心点的地方,楼下是日报社,若是再走十分钟,就是工人文化宫,渔场里是源源不断的人去人归,想歇歇脚的,就可以拐弯上楼,招呼点饮料,自己的天地,就有自己的脂粉规则,就象是扶乩请神,可以脱胎换骨一般,明晃晃的镜子里呼吸了多少妖气——大家都有了默契,一个个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去,穿丝袜的女人冷冷的看着,台上的正在妖娆,台下的跃跃欲试,化装间的人一边侧着耳朵,一边仔细的描着自己的眉毛,尖尖的眉笔在皮肤的皱褶上不断的打滑,他微微的撅了撅嘴,想必是有一点疼了。
当时是一个潮流,好象是惊蛰一声,当年的牛鬼蛇神都爬了出来,以老旦带头,细细的伸出去兰花指,点着人家的额头,骂着说“死鬼!”再娇媚都有几分阴气,就象是这个城市缺少阳光一样,男人的扭腰抬腿,都是漫不经心的飘荡,除了夜天堂之外,仿佛是其他也有这样的酒吧,水吧或者说清吧,人们好象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文化宫的后来往往就是野鸳鸯的婚床。
后来夜天堂就给关了。
关了的意思,就是说太嚣张了,我想,当时也关了几家的酒吧,好象是说过还抓了几个,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但是确实景象一下子就荒凉了不少,即使到了后来也没有恢复,他们这样说的。
我隔着肮脏的玻璃看见过,满是尘土的地板和吧台,当面的照壁拦住了多少风光,蛛丝尘网却依自收拾了,埋藏了那些人风尘往来,只留下沉沉黑夜,旁边却依旧笙歌袅袅,紧靠夜天堂的那个地方,又开了一家酒吧叫约点。
约点只有当时夜天堂的一半大小,是一间清吧,周末的时候会有人吹萨克思风,拉小提琴,弹钢琴,都是从外面请来的,所以听起来都好——如果客人的声音小一点的话。客人也以这里的情调自豪,平时的人就不少,周末的人更多,多的结果就是留出来的舞台越来越小了,吹萨克思风和弹琴的人也就慢慢的消失了,穿高挑旗袍的waiter走来走去,添茶倒水,吧台里的小弟用几张CD和磁带就打发了一个晚上。
然而这里的情调依旧是好的。
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相似的吧,叫蓝梦,楼下就是火锅店,我曾经在下面走过,就是从来没有上去过,看着二楼昏黄的灯光,想一想,也许真的是格调差一点吧。听朋友说过,有一次,蓝梦里来了一个新疆孩子,给远处桌的客人看上了,要waiter介绍,结果waiter也猛,倒把那小孩自己拐走了——若是在约点,想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waiter有时候热心的会帮着客人在吧里配对,颠颠的指出来那个是新面孔,那时间我总是记得月白色的旗袍走来走去的样子,他的腰真的很细。
后来蓝梦关了,约点也关了,约点再开的时候,蓝梦已经没了。
约点的老板把约点盘点了出去,新的老板接上了手,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改名字,悬在外面的半天里的招牌只把上面的字迹重新涂抹,连下面画的冒着热气的咖啡壶都没有擦去,非常就登场了。
非常,非常,非常。
也是离开的时候了。我错过了序幕,看了开始,看了过场,后面即将是高潮迭起,没关系,即使稍微打一个盹,也不能错过什么,要知道结尾不过是另外的一个序幕,戏是不断的唱下去的,跌跌宕宕,都是平常。
然后就是1+1,夜天堂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在这个世纪要结尾的时候,狠狠的喘了出来,千折百回,酝酿的越发娇媚和妖娆了。
客人越来越多,节目也越来越好,小青青腰枝颤颤,看客叫好连连,周末的时候,有勇气的人也还会带着自己的衣服过来选美,各自的名字千奇百怪,然而摸样却都小了许多,当年在夜天堂翩跹起舞的飘飘都已经衣襟端正的坐在台下吧,传灯续命的已经上场,满天烟雨,这里却依旧楼台灿烂,不就是靠着一口气吗?从文化宫,日报社的每一个角落里飘飘荡荡的汇集过来,为了说不出来的革命名目,口口相传,身身相继,终究要接下去一点香火,为了永远不在的明天。
这是我所见过的同志的最美丽的挣扎。
最近,1+1又换了名字,叫做变奏,数起来已经是第五代了呢,最走红的是涉外宾馆美女小青青,搭了一个小字,可见上面还有大姐青青的既是,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故事是讲不完的,还有更多的人走了上来,慢慢的看吧,这刚从摩诃迦叶传到提多迦呢,等到达磨,等到慧能,还早着呢——要是等不及,先去怪那拈花一笑好了。
多少麻烦事,都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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