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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

作者: 懒猫


第四天:收藏品

我还没有进病房就听见她的嚷嚷,夹着哭腔。
她披头散发的和邻床的女人争执。
那女人当然也不示弱,带着她骨瘦如柴的男人一起上阵。

我把她拽到一边。
对邻床的极尽安抚。
她小声嘟囔。
那女人就一个“贱货”骂出来。
她又哭。
我盯着那女人,很平静的语气:“请您再说一遍。”
她男人向我挪了两步,还没张口就被我盯死在地上。
那女人收了嘴,轻蔑不理状做起别的事来。

我拉了她出病房,她走了两步,又回去把熊拿了,还在哭。

“你们为了什么事啊?”
“她把我熊扔地下了。”
“就为这个啊,不至于的。”
她嘴一撇:“你不懂。”

“我晚上睡不着。只有它陪着我。”
我呼了口气。
即使我说我明白她的寂寞又怎样呢?

“我头发粘了。”
“在这里洗吧。”
“我嫌脏,你家不是挺近的吗?我还从没去过一个玻璃的家。”

我们先在楼下的家乐福里买东西,她依依不舍的看着熊被锁到柜子里,跟在我后面进去。
拿了她用的毛巾,简易睡袍,她自己拿了一双拖鞋一支牙刷和防晒露。
我拿了新出现的一种葡萄酒。

我躲着玩具的区域,她却颠颠的跑去。
她盯着其它东倒西歪和柜子里那只一模一样的熊。
忽然用力的攥住我的胳臂。
“真巧,是吧?”
“是啊,我都没注意过这里也有。”
她死盯着我的脸。
“嗯?怎么了?”
她又放弃:“没什么。”
“像灰灰那样的懒人,能到我楼下给你买只熊,已经不错了。”
“也许吧。”

坐电梯的时候,有个一起上去的老太太,不时很三八的瞟着我。
她大概没看过我和女孩子在一起。她看了看我们塑料袋里的东西,更三八的看着我。
我身边的她突然更紧的挨近我,握了我的手。

“我去换衣服,你去洗澡,你不要忘了拿那件新睡袍。”

我换了件背心,换了条薄裤子。
她洗澡的声音哗哗作响。

“啊。”
“怎么了?”
“没什么。”

她出来的时候裹了条毛巾。冲我坏坏的阴笑。
“你怎么没拿睡袍?”
我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解了毛巾,在我面前露出胴体,一脸的笑。
我很平静的说:“我没法评价你这样的身材,把衣服穿好。”
她撅撅嘴:“这可是免费奉送啊。”

我进浴室的时候还是需要几十秒对着镜子平复自己的心跳。

忽然觉得她的可怜。
二十岁。有着美丽的面孔和身体,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你很爱喝酒吗?”
“不爱。”
“灰灰说你过敏的?”
“也不是,我比他能喝。只是讨厌和他那样的人喝酒。”
“那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
她指了指我一架子的酒,看着我把新的酒放到架子上。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见了就想买下来,没有也应该无所谓。”

她看着它们,不说话的坐着,愣愣的看着。我递给她一杯水。

“你怎么了?”
“猫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爱上像灰灰那样的男人?”
“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谁都会做傻事的。”
“真的吗?你没有吧。所以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她顿了顿,“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他不爱我。我知道。对他来说,我就是这样的东西,没有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以后总会遇到珍惜你的人。”
“你一定没有爱过自己都知道不该爱的人。”
“也不是。”
“那么他是什么样的人?”
“酒鬼。”

她转向我。

“那时候你多大?”
“和你现在一样大。”
“那你不是也应该在上大学?”
“是啊。”
“他多大?”
“比我大15岁。”
“你爱他?”
“现在想想大概是我以为我爱他。”

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他的样子,他的表情。
他很真的对我说,只有你能理解我的心意。我想我爱上了你。我一定好好对你。

那一年,妈妈躺在医院里。我们都知道她是要死在这一年里的。
我每周先去和他约会上床过夜,第二天早上去医院看我妈。

“他爱你吗?”
“他说他爱我。”

那是反复出现在我记忆里的声音,他的声音很特别,总带着微醉的厌倦,只有在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才认真起来。

他总是醉的。
人醉了,眼睛就会慢慢的眨。

他醉了就变成另一个人,在深夜里把我推出家门。

“为什么不让戒酒?”
“没有用啊。他要戒就早戒了。”
“后来为了这个分的手?”
“算是吧,因为他和别人过夜了。”
“他爱上别人了?”
“他说不是,他说是因为他醉了。”
“你伤心吗?”
“说不好,实际当时想说总算结束了。”
“你真是……冷漠。”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总是发誓要戒酒,那时。
可总是在见到我的时候说,你看我都这么久没有喝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很高兴啊。
于是他又醉倒。
他会把我摁到床上,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他不记得我是谁,甚至我是什么。
他只想做他想做的事。
在他昏昏睡去以后,我看着天花板发呆,我常常迷惑,他需要的是我还是一个可以发泄的肉体。

“你为什么不先离开他?”
“因为他说他爱我。他拿着刀这么说。”

我们终究是分开了,在很多的彼此威胁以后,在很多虚假或真诚的眼泪以后。
我在那一年,失去了很多东西。
我失去了他,那个没喝酒的醒着认真说爱我的他。
我失去了母亲,那个流着眼泪抓着我手对我说,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的母亲。

那一年,
我,二十岁,有着年轻的面孔和身体,一段疲惫落寞的爱情。

“那时候你很伤心吧?”
“还好吧,发现自己不想哭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挺坚强的。”
“最悲哀的,莫过于相爱的人也要分开。”
“相爱了又怎么样?那并不是一切。这样的爱,不如没有,对彼此都是很深的伤害。”
“那不是啊,对你来说,至少曾经有人在你二十岁的时候很真心的说过,我爱你。”

她的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一只酒瓶的表面:“懒猫,其实你是挺恋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