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3日 星期三 晴 中秋
今天过得不错，数学成绩发下来了，又是一百分，班上就只有我和星是一百分。
而且小伍还特意带了月饼上来，豆沙双黄的，很好吃。
我们一块儿去吃了晚饭，然后小伍和飞，扬去打台球，大胜了他们，赢了他们两枝烟。
叫同学代请假没去上晚自习，和小伍躲在宿舍聊天，他趁着断了电装鬼吓我，被我以佛山无影脚踢了个半死。
下了晚自习后，小伍和他们在宿舍里打牌，照例获得全胜，将他们下晚自习时买的烟全赢过来了，然后又散给他们了。
小伍又抽烟了，气死我了。
今天又碰到XYZ了。我喜欢和XYZ在一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欢XYZ哪一点，反正只要在一起，就只是坐在旁边什么事都不干，都会觉得很快乐。
其实我心里知道，XYZ的心里不会有我的，XYZ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而已。XYZ永远不会属于我，迟早有一天XYZ会和某个心爱的人一起幸福地生活去的。
不过这无所谓，只要我喜欢XYZ就行了，就这样一直喜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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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第一次看到小伍的日记时，我就发现和我的有惊人的相似，他同样地是在记载流水帐。唯一不同的是我偶尔会写下一些我随意的感受，或者不关痛痒地提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他比我还厉害，连今天高兴不高兴都从来没写过。
不过当初叫他写日记的初衷本来就仅仅是想让他练练笔，也许这东西没用，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我最开始写日记也是在父母的逼迫利诱下，也只是想让他们高兴。他们每天都督促我记日记的，碰到不会写的字便帮我写。不过那时还小，日记被看到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好记的。
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我有了自己的心事，可是他们仍然会抓紧一切机会偷看我的日记。还好我中学是读住宿学校，日记不用放在家里。但是我还是担心会被同学们看到，所以我极少在日记里写我对同学或老师不好的看法，而且将我的秘密用XYZ作名字。
写日记都写成地下工作者一般，一切都只是因为日记已经仅仅是我的一个习惯而已，不是我认为可以掏心的地方。
小伍已经从少管所里毕业了，不过我们还是只有礼拜天才见得着。
每个礼拜天我的例行计划便是上午和小伍一块儿去市中心买好看的热带鱼及水草鱼饲料等东西，然后吃碗小面，下午一块儿在镭射影厅看录相，看完录相差不多就该赶回学校上晚自习了。基本上每个礼拜都是这样的。
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和附近的玩伴们关系也开始疏远了，和小伍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交谈的，因为没什么事情好谈。
周六的晚上，他常常会跑到我家来，说要看鱼，虽然说鱼是我买的，但我们习惯认为这是我们的鱼。我们俩便关了灯，坐在鱼缸前，看着一缸流光敛影在我们面前缓缓地游动。那时我家还养了一只猫，不过那只猫常常跑到小伍他家去，因为小伍常常喂好吃的给它，不过还算有良心，它每天晚上总是在我家的。
我们两个人一只猫便坐在那里看鱼，除了猫的心态外，其他两个人的都无从让旁人知晓。
父母是不喜欢我和小伍来往的，虽然他们也认为小鱼的心是很好的，送去少管所全是后妈的主意。但似乎天下的父母都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和成绩差的小孩来往，至少中国是这样的。
不过那时已经流行打麻将了，我也是高中生了，父母便再懒得管我了。
我一直觉得我和小伍的关系是很奇怪的，人海虽大但却难以找到第二个这样的。我和他话不多，更莫说谈心了，偶尔谈起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纵使谈到工作学习也都只是肤浅的东西，从未谈到自己的心事心情。我们的小时候是以玩游戏来联系的，之后是每周去给他送书，现在是一块儿养鱼。如此脆弱的钮带，感情却一直很好。
他这年中秋来到我们学校是一件完全打破了我俩生活规律的事情，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只有在寒暑假才会发现。假期里同学会来我家玩，他碰到了便也一起玩，这种时候才会变得和平常不一般，平常的日子里他只会到我家来看鱼。
但同学们是比较喜欢他的，连我们去其他同学家聚会的时候，同学们都不会忘记叫我带上他。
那天我本来不准备回宿舍的，准备就待在教室里玩，吃了晚饭便上晚自习。
当时我正在和一个女同学争论着一道题目，他便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背后微笑。直到有其他见过他的同学跟他打招呼，我才惊讶地发现他站在背后。他似乎是从宿舍那边跑过来的，脸上有运动后那种兴奋的血色。
虽然说每个礼拜都见着他的，但当他突然出现在学校里时，我也压抑不住地有些兴奋。
晚上是一块儿到宿舍旁边的农家饭馆吃的饭，正好碰到了两个也到饭馆来打牙祭的同学，饭后他们招呼他一块儿打两局台球。
他没有回答，反而习惯性地扭过脸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当然说好啊。
虽然我不会打台球也对台球没兴趣，但是对于看小伍帮我颜上争光还是蛮有兴趣的，我对他有信心。
不过有件事情很让人气愤，那就是小伍趁我去跟老板取球杆时，跟他们商量好了球帐平摊，但赌注一根烟。
我劝过小伍戒烟，因为我认为烟不好抽，而他也答应了我。
在他以高分赢了那两局后，我才发现他们的协议。小伍知道我会生气，在接过烟的同时便把烟往耳朵上一支，笑着直对我说：“不抽，不抽。”
看着他将烟夹在耳朵上的姿势很帅，我也就暂时饶过了他。
晚自习我没有去上，叫同学代我请了病假，便在宿舍里和小伍傻坐着。
虽然已经到了中秋，但是一点秋高气爽的感觉都没有，天气仍然是那么闷热。小伍脱下他的T恤扔到我床上，然后一个人无聊地在宿舍里走来走去，我便坐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月光下他发亮的轮廓。
“就一枝。”他在月光下竖起一根指头。
“不行！”
抽烟是小事，答应我的承诺是大事。
“求你了。”
“求我也不行。”
于是他继续无聊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大概是确实走得无聊了，于是他便将两臂向下使劲地伸着，将身体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形状，口中模仿着怪兽的声音，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许吓我。”
他仍然沉浸在怪兽的漫步中，毫不理会我的声音。
我只好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再这样走来走去。“不许！”
“我是鬼~~”他做着可笑的鬼脸。
“你知不知道我们宿舍曾经讨论过鬼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
“来了女鬼，群起而奸之。”
“来奸啊，来奸啊。”他得意地笑着。
“若来了男鬼，群起而殴之。”
他听到后立刻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胸脯，蹲了个马步。“随便打！”
我顿时全没了脾气。
我只好回到床上，然后拍拍旁边的位置叫他坐下来。
于是我们便这样无声地坐着，眼睛望着前方，就仿佛前面有一缸五光十色的热带鱼在悠闲适意地游着。
这样坐着的姿态是从很早以前便开始的，在无数个他被他父亲打的夜里，我们俩就这样坐在他家门前过道的水表箱上，不说话，让眼睛溶入了无边的黑夜里。
这样坐着的姿态还会一直随着时光的轴延伸下去，直至下了晚自习。或者，更晚。
下了晚自习后便俨然是他的天下了，在熄灯后几个同学点起蜡烛和他一起打拱猪，赌注仍然是一根烟。只不过这回是同学们提出来的，他们要报下午那两局桌球的仇，我便不好反对了。
同学们将桌子拖到了我的桌前，小伍坐在我的桌上，我靠着床柱坐在他的背后。
“我和小鱼一方，你们几个人一方。”
听到这句话，小伍对面的位置立刻空了出来。小伍忙又赶紧解释：“小鱼不玩牌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一个打你们三个。”
宿舍里所有人都立刻围过来了，帮忙看牌提醒的有，帮忙想看我们的牌作弊的有。小伍看完牌后却只是往桌上一扣，完全不给他们偷看的机会，该出牌的时候抽哪张是哪张，没有抽错的。
几把之后，三个同学的烟便没了，然后换有烟的同学们跃跃上场，可是最后，我们俩仍然微笑地收过了他们所有的烟。
和小伍一块玩过牌的都还知道他的功底，没玩过的全都傻了眼，愣愣地看着我手上抓着的一把烟。
直到小伍再将烟一人发一枝地还给他们，他们才噢地一声欢呼。这一声狂叫把管理宿舍的老师给叫了过来，大家忙吹来蜡烛，躲回了自己的床上。
直到大家再度下床，同学过来掀开蚊帐准备给小伍点烟时，我仍然紧紧地抱着小伍，怕他被管理老师给看见。
同学看见我抱着小伍的手臂，笑了。“小鱼的手这么白，小伍的手这么黑，这个镜头真像红高梁里的。”
我不知道小伍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倒是蛮自豪的，无缘由地特别开心。
那晚我也抽了枝烟，因为我对小伍说你抽我也抽，小伍犹豫了半天，仍然将烟凑到了同学递过来的火上。
第一次抽烟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会被呛着，只是头晕乎乎的想睡觉。
我们俩挤在狭小的宿舍床上，小伍一直贴在我的耳边说：“抽烟不好，以后不要抽烟了，好不好？”
我晕晕乎乎地也没有理他。
他便一直絮絮叨叨着。“我以后不抽烟了，真的不抽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抽了，好不好？”
半夜里我醒了过来，整个手臂发麻。小伍俯卧在我旁边，一只手环抱着我，他的下体正好压在我的右手上，我发麻的手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略略的硬度。
我就这样躺在那里，任凭手臂麻木着，任凭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帐，温柔地照着这两具少年的躯体。
我就这样闭着眼醒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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