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做了一个梦。
内容很贫乏。我在一团雾中不停的奔跑，前方有一个人影。
我很卖力的跑着，但是人影却越来越远。
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后，我就醒了。
这个梦曾经在我结婚前的青年时代常常出现。
那时我是漫无目的的跑，前方并没有人影。
后来遇见妻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想不到今夜又回来了。只是，前方的人影是谁呢？
其实我知道答案。前方的人影，是妻。
她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无论我多么努力的拼命追赶。
我疲惫的抹了抹脸孔。天已经微亮了。
转过头，妻正在床头爽朗的笑着。
我的眼光落在睡在我身边的小男孩脸上。
他的睡相流露出一种很彻底的脆弱与纯真。
和他平时摆出来的世故和淡漠并不相符。
他的眼皮薄薄的，眼珠在下面不停的转动。
他在做着怎么样的梦呢？
我突然觉得一种久违的安宁。
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8
他醒来，发现我在盯着他瞧时，似乎吃了一惊。
“你很早就醒了？”声音透着微些的慌乱。
“是啊。我睡得少。人老了嘛。呵呵。”
我吻了吻他，轻轻的搂着他。“我喜欢你。”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做爱而已。”
呵呵，小孩子。
他觑见床头的妻。
“她很象我姐姐。”他说，“昨天我没有注意到。”
“我老婆。”
“离婚了吗？”他盯着照片，流露出敬慕的神情。
我倒希望是离婚了。至少不会是现在的天人永隔。
只是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她死了。”我点燃一支烟。
“对不起。我……”
“哦。”我有点不耐烦的打断。“没什么的。”
有些感情，他现在还无法领会。
“我还有一个孩子呢。女的。”
“可爱吗？”
呵呵。点点。想起点点，我的嘴角开始往上翘。
“大概你以后会见到她的。”我把点点的房间指给他看。“关着门的那间是她的房间。”
“那她现在在哪儿？”
“在我妈那里。”我终于笑了。“像我这样过日子，怎么能让她老和我在一起。”
她要是不缠死人家才怪。
9
其实有其女必有其父，点点黏人的性格大概是完全遗传自我的。
我那天没放他走，硬是把他留下来了。
反正大学里，翘一两堂课是无关紧要的。
我在大学时，曾经可以整个科目的课都翘掉。
还是一样能应付考试。
至于把他留下的动机，是心理因素大于生理因素。
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会给我和妻在一起的感觉。
他其实一点都不象妻。外表固然不象，性格更是天差地远。
妻是很爽朗，很干脆的女性。他则是个文静，略带忧郁的小孩子。
但是他的某些小动作，却让我联想起妻。
比如，现在他看书专注的神情。
还有他会不自觉的挠耳朵的习惯。
他时不时会瞄向妻的照片。
我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所以就把相片扣倒。
“不要老盯着这个看。”我对他说。
我知道你不是她。不用一直提醒我。
10
“爹地。。。”
当娇嫩的童音带着哭腔从电话那端传来时，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天啊，今天是星期五，答应好要接点点回来过周末的。
“你。。。你不要点点了么？呜。。。呜。。。”
虽然心知肚明她有一半是在假装，一半撒娇，听在耳里还是心疼。
唉，年纪小小就心眼儿那么多，长大还得了。
“好好好，我一会儿就去了，别哭，我马上就到了。”
放下电话，男孩在一旁问道：
“怎么了？”
“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五，忘了要接她了，宝贝生气了。”
“那我回学校了。”迫不及待的神色。
我突然很想看看他和点点相处的情形。
我捉着他的手。
“一起去接她吧。”顿了一顿，“再住一晚。”
真是值得期待的夜晚。
11
点点基本上遗传了妻的样貌，不过下巴比较象我。
性格上除了遗传了我的黏人和霸道，她也遗传了妻的开朗和乐观。
我很幸庆她并没有因为妻的逝去而便得忧郁寡欢。
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三岁起就不会尿床了。
很少哭闹，即使哭也是象征性的撒娇而已。
最让我动容的，是她对于母亲的逝世，抱持着超乎常人的超脱。
她从来没有向我提起妈妈。
偶尔当我问她，想不想妈妈，她就会很认真的点头，说，
“很想很想。”然后就会抱着我说，
“不过我还有爹地。”
有这样一个孩子，身为父亲，很难不引以为荣。
只是在喜悦的同时，也觉得很遗憾。
也很寂寞。
这种对子女的骄傲，却无法与妻分享。
就好比，如今无论有多好的酒，也只能独饮而已。
这种感觉是非常让人压抑的。
12
看得出点点对懒猫很好奇。
从她睁大的眼睛流露出的神色就知道了。
好奇是喜欢的第一步。
她对小凯都没有那么好奇过。
那天晚上，我得上网和小凯聊天。
无论如何，他还算是我的男朋友。
我一边喝酒，一边和小凯不着边际的谈。
小凯是个很会聊天的男孩。
我身旁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下棋。
点点又使出她的老伎俩；输了红眼圈，赢了就是对手没认真下。
有时我会觉得，她真正的游戏，是把陪她的人弄得哭笑不得。
真是顽皮的小孩子。
不过这次她可讨不了好去。
懒猫不缓不急的陪着她玩，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我终于听见点点不耐烦的声音。
“你认真一点嘛。”
小凯在网上说了个笑话，我哈哈大笑出声。
突然觉得很安心很满足。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
家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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