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来我以为我们是天生一对的，即使有再多再多误会，争吵，都只是生活的插曲。
她走了。
每一次，她都是一样。她有一个黑色的旅行袋。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
把她所有的东西都装进那个袋子里，
衣服、洗漱用具、香水、甚至她的专用卫生巾。
每一次，我都想着，她这次是真走了，她不会回来了，
但她总比我宽宏大量得多，她总是又拎着那个袋子再回来。
以她的话说，我觉得我这么就被你气跑了，太便宜你了。
我笑着看着她，我想她说得有道理。
我常常在她不在的时候，翻看那个旅行袋，明明很普通啊。为什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她说，那个袋子里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我说，胡说，那我是什么。
她只是笑，不说话。
我的朋友总说，你这样太危险了。总有一天她要是不回头呢？
N次都是这样，但是，N+1次的时候要是不灵了呢？
我呵呵一笑：那我就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我有时候幻想着，她走了，我自由了，
我在某时某刻某处遇到个何样的温柔迷人的姑娘，开始了何样的浪漫人生之旅。
那个女孩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象着她的发，她的眉目，在被子里发出诡异的笑。
她斜着眼睛看我，没戏。
你知道我想什么呢就说没戏？
我还不知道你，就你。
我怎么了我，我腾的一下坐起来。
除了我，还有谁那么傻？她看着我，好像看一个问题儿童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我又想着，如果她真的从这个屋里消失了。空的，我一个人。
每一次，她离开，我都陷入到极为空洞的自由里，不能自拔。
从是由最初的暗自欣喜的解脱，变成了焦躁不安的等待。
我不低头，又期望她回来，什么都不想付出，只想从她那里得到。
她对我，又总是给给给给给，给我她所能给的一切，直到被我抽空。
她的指纹，是十个簸箕，我的指间，是十个斗。
她所给出的，都付给了我。
2
这一次是不同的。
我们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的问题。
她说，她要走了。
她说，她要结婚了。
她说，她不会再回头了。
她说，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说，你……保重吧。
我只看着她，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说。
我应该怎么样？
质问她吗？
质问她什么呢？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你怎么能只想着你的生活呢？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你……
可我不自私吗？
我要求她留下的话，难道不是自私吗？
难道不是只想着自己的生活吗？
我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很凉，如以往一样。
我想象着，会有一个高大的男子，抓着她的手。
他的手一定很大，一定比我的更温暖。
他抓着她的手，他抓着她的手。
我的眼泪，一滴滴的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看着我。
我想着，他抓着她的手。
3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会对你好吗？
他爱你吗？
他……能给你幸福吗？
我是好人。
我会好好对你。
我会一直爱你。
我要给你幸福。
曾经有一天，我这么对她说。
她的脸是微红的，头发上染着夕阳的余味。
忽然间的微笑：你真肉麻。
4
我不大会哄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不讨人喜欢，没有人用心的哄过我。
于是事到临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哄她开心。
她说，女人天生就是需要爱的。
我说，我这不是正尽力呢吗？
她说，女人天生就是需要哄的。
我说，那，那你哄我好了。
她笑着用拳头捶我。
我说，打吧，打吧，打死我吧。
这都只是玩笑。
我说，你看上我什么呢？居然愿意和我在一起。
她说，是啊，我看上你什么呢？做恍然状，既而冥思苦想。
我就越等越不耐烦。
比如，比如我幽默啊。比如，比如我脾气好啊。
你？就你吗？
现在想来，她到底爱我什么呢？抑或她不曾爱过我？
5
我从未和她说，我曾怀疑她没有爱过我。
只是我对自己的怀疑太多，以致牵连了她。
有次她的同学从外地来，她和我讲，要住在家里。
我没做声。
她同学来了，她说，不想和那么多旁人说我们的事。
我就乖乖收拾了一间屋，扮做她的室友。
让了自己的床位，给她的同学，目瞪口呆的看她们早出晚归。
她就来逗我，
她晚上搂我睡哦。
我说，你那么平，搂也没有什么好搂。
她就气：你就是这样，倘我跟了别人你也是这副模样。
我说，倘有人收了你去，你又愿意跟了人家，那我说什么有什么用？
那么容易又回来，那你跟人家走什么啊。
她说，你到底是不在意我。
那，那要我怎么在意才好？
她问我，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的。
我想了想，没有吧。
她忽然怒视我。
我看着她，说，有天，真的失去了你，我大概第一刻想死掉算了；可那样又能怎么样？
你毕竟是你，我毕竟是我。没有你，我的生活一样要过的吧。既然你都选择了不要我的生活。
她说，你什么都不会坚持。
我说，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坚持。
她说，对什么都不执着，就什么也得不到。
有时候，我看着她，如花似玉的女子，聪明，优雅。
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打定了主意去和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我要怎么样，以怎么样的速度和力量去追上她，抢回她。
我要以怎么样的声音对她说，我爱你，你回来。
如果她说完了，那么便是真的结束，我所说的，总不作数。
因为开始的时候也是我的请求，她的一声令下。那么结束的时候也是如此。
6
你真的决定了吗？
不会改变了？
我问她。
是因为我不好吗？
我可以改。
我对她说。
她看着我，微微的皱着眉头。
她没有化妆，在眼角挂着轻的鱼尾。
我忽然觉得我不该来，来做什么呢？
我已然耽误她这么多年。这么多的时间。
仅此，就是她离开的理由。
我没等她开口，就说，开玩笑的，不要想了。
她说，你就是这样。眼睛望向别处。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
怎么没有想过，只是以前想的以后，都是有她的。
现在要推翻了重来。
她说，你打算怎么样呢？就一直如此吗？
一直怎么样？什么叫一直如此？
她说，人总是要有家的吧。
你和我，难道不成为家吗？
难道还不够吗？
她说，哪里也到不了的。和你在一起。
她转回脸来看着我。
她以前就经常问我以后，我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她要的答案。
以后以后以后以后以后以后……
两个人在一起呗，然后，然后就是过日子了，然后……那么还需要什么然后吗？
和我在一起，哪里也达到不了。你想去哪里呢？
她说，就是没有安定的感觉。没有。
她总在梦中惊醒，她说她在梦里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
她说我在梦里对她说我所说的一切都是骗她的；
她说她梦见我离她远去，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说，我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
即使你走了，我还会在这里。
一旦你回来，你还是可以在这里找到我，你还是可以看到我。
你知道我懒嘛，我会到哪里去。
她带着泪笑着。
有些东西，我是给不了她的。这些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比如婚姻。
我也可以给她买只钻戒，也可以把所有的朋友叫来，
掩耳盗铃的摆一桌酒，声称：我们结婚了。
以后就可以向人家说：这是我的妻。
可，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她都想在我前面。
可她，是需要这些的。
她说，我毕竟是女人啊。
我看着她，在此时觉得最心痛。被一把尖刀刺着一样。
我说，可，可我也是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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