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让死人复活？
我一惊，一个面貌肮脏的人，只露着一双眼睛看着我。
“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人复活？”
我冷冷的看着他。
“我有办法可以让烧成灰的人复活。”他的话音里带着刺耳的笑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手心里。“你可以拿去试试。”
1
在火葬场周围，总有这样的人吧。
装神弄鬼的。
我站在那个角落里，只是为了躲开你的家人。
你妈妈还是不能原谅我。一如从前。
自你离开了，更是不能原谅。
你喜欢我带去的百合吗？很难得找到这么大枝的。
大概你喜欢小巧的。我又会错了你的意。
2
我还是忍不住想试试，我想你不会怪我拿了你的骨灰。
你说过，你死了就什么都不在意了，那些有形的东西都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以前不喜欢你说到死的。现在却……
他说要将骨胶用温水化了，再将你的灰投进去。
然后，就要放在一间温暖无光的房间里，两天以后，你就可以复生了。
听起来很怪吧。如果你在这里一定会嘲笑我的傻吧。
我还是想试一试。无论如何，等着那个万一的可能。
3
那个人所卖给我的骨胶，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气味。
在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不是梦到他复活了，
而是梦到那一堆的粘稠的东西，以他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我出了一身冷汗，醒来。
我坐在那扇门外，我不知道将是什么样的结果等着我。
有时候我想，宁可是一场骗局，一场空，总要比出现我控制不了的局面好得多。
48小时以后，我推开了那扇门，我放了电暖气在屋里，热得厉害。
我没有打开灯，只向前摸着走到床边。
黑的发，白的脸，在我的眼睛适应了这屋里的黑以后，清晰的出现。
整个的身体，蜷曲着，裹在被单里，如他以前就一直喜欢的姿势。
我向他伸出手去。他的手抓着被单的角，迅速的缩了回去。
仿佛遇到一个烫的火盆。
他只露出一只眼睛，冷冷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缩。
但还是向他伸出手去。他把手藏得更深，而把另一只眼睛也露出来。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我摸着他的头发和脸，他的脸很凉。
恍惚的，他的嘴角似乎带着笑。如同他以前那样。
如同他活着的时候那样。
4
我找出他以前的衣服，给他穿上。
他懒洋洋的，好像是睡得太多，难以醒来的样子。
我问他是不是饿了。
他不置可否的左右看看，既而把头靠在我的胸口上。
我听得见，我的心嗵嗵的跳着。
这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
我念着。
他抬着手，放在我的胸口，
他的手所传达的凉意渐渐的透过我的皮肤，传到我的心脏。
他还是微笑，好像又不是在笑，只像从高处俯视着我。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
我给他拿了食物，他一边看着我，一边慢慢的吃着。
样子好像胆怯的孩子。他二十几岁了，吃东西的时候还是胆怯的表情。
竟然永远都是这样。
我看着这个假的他，竟然出了神，直到他吃着吃着，
全无预兆的呕吐，吐了我一身，一地。
他的嘴角还是那样的笑意。
5
他活着的时候，我永远不能得到他的全部。
全部，我就是这样的贪婪，无余地的全部，就是我要的。
可他不能给我。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很多很多年，以致我都想不起，我们从什么时候认识。
他老是微笑着，好像每天都是那么快乐的。
我看着他，恨他的笑。
我要全部。
如果你微笑，那么应该只对我微笑。
如果你哭泣，那么你只能在我面前哭泣。
只能，只能这样。
他看着我，总说：“笑一笑，不要这样的表情。”
我看着你不是给我的笑。
我怎么能笑得出来？
在这样的时候，我宁可杀掉你。
6
他是这样死去的。
他看着我，身体向后倒下去，看着我，还是那样的表情。
带着傲慢而又随和，亲近而又疏远的笑。
向我张开了手臂，却向后倒下去。
我再看他时，他好像正侧身睡在地上。
“既然人都是要死的，那么让我用死来为你赎罪吧。”
我的罪，逼迫了你去死。
以命来换取了结。
有时候我想，你比我更恶毒。
你以你的死来换取我的不可宽恕。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好像死去的应该是我就好了。
这样才符合世界的常理。这才对。
可死的是你。
他们恨我，包括你也恨我。
所以，你要用你的死来折磨我，持续的恨我。
7
死，在一起的时候，他躺我怀里，说到死。
他的语气就好像说到与己无关的事情。
解脱了。
我真想打你一个耳光。
所谓的解脱，完全的没有想到我。
我的存在，你心里毫无概念。
解脱。
你要为什么而解脱呢？
离开我，就是解脱？
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让你解脱。
我恶狠狠的说着。
你笑。
8
我看着他。
他什么都和他一样。
如他活着一样。
或者说，他活着的时候，和我一起的时候，就是如此，
好像行尸走肉一样。
我看着他。他在屋里慢慢的走。
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向我伸出手，希望我抓住他。
好像他又将向后倒去。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这一次，不能再将自己的手深插在兜里。
我伸出手来，抓着他冰凉的手。
他总是凉的，只能是凉的。
在他有体温的时候，我没有能把握那个抓住他的机会。
|
|